“他还活着。我会找到他的。”洛清月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
齐眠心抬头望向压在院落头顶的庞大山脊，勾起了嘴角。
大雪把山梁勾成了银龙。
“清月，我能体会你的心情，因为也曾深爱过一个人，无论如何都想和他在一起。”
“我可以放弃更好的工作，可以和他一起待在我并不喜欢的异国他乡，只要能和他一起生活。”
“很遗憾，我们还没来得及结婚，他就意外身故了。”
“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下班回家准备取车时，遇见了一名缺钱的瘾君子，就这么被一把蝴蝶小刀扎破了多处脏器，流血身亡了。”
“尽管他身上也没多少现金。”
“老实说，我本来就不怎么喜欢鹰国。”
“他也只是为了想在鹰国多学习几年，丰富下自己的履历，之后回国，开一家自己的律所，做个独立律师。”
“他是个很热情，理想化的人……会说将来龙国比鹰国更需要优秀的律师。会谈论自己将来希望如何帮助普通的民众，帮助龙国的企业……”
“他死后，我也和现在的你一样。”
“要从爱的痛苦里走出来，用恨来化解，的确是最简单有效的做法。”
“毁掉他的，是鹰国混乱糟糕的社会秩序，而我应该远离那个糟糕的地方，把失去他的遗憾和心碎化为对那个腐坏国度的仇恨。”
“……托你爷爷的福，我甚至一次还清了我和他所有的债务，得到了旁人艳羡的工作，如今也能做着自己心目中有意义的事……”
书房里，洛恒心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来电，暂时切掉了监听，目光依然落在池边凉亭中观雪的两人身上：“喂？老萧，何事？”
电话另一端传来萧泽盛的声音：“听说清月准备回来了？”
“嗯，她没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
萧泽盛长叹了口气，满是遗憾：“……搜救队一直没有放弃，不过没什么发现。老韩家还没办法接受这个消息。”
“鹰国那边，有消息说，还少了两具尸体。”
“你这么肯定，江明真的死了？”
洛恒心看着一袭原色大衣，雪中远远伫立的洛清月，淡然开口：“他如果还活着，不可能不设法联系清月。”
“能从龙影选出的人手下逃出的可能性，你觉得有多高呢？”
萧泽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眼下，能不和鹰国正面冲突，是好事。”
“这次之后，南海军区的调任也会加速推进。”
“这些鹰国人的胃口，可真大啊……”
“舰潜专家，芯片进度，卫星密码，海底测绘数据，矿产资源状况……”
“他们都不是想挖个洞了。”
“这是想在我家墙上给他们开扇门！”
“清月掌握三家规模最大的去中心化交易网络原始数据，还拥有暗网和十几家特殊通讯网络公司核心权限的事，你之前也不知道吗？”
“嗯……我也有些意外。”
萧泽盛笑了下，继而又冷下来沉声说：“清月这孩子，也不容易。等这件事过了，过几年，我再给她安排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吧。”
“到时候你们洛氏要她退了，我也给她安排个经济研究院的职务。”
“让她安心留在国内做做研究，搞搞学术，可能更适合她！”
洛恒心干巴巴的笑了笑：“好，到时你看着办就行。”
……
穿旗袍的女人在洛恒心身后鞠躬说了句：“洛小姐的直升机已经备好，可以随时出发了。”
“嗯，你带她过去吧，我就不去了，让齐医生去新宇那见我。”
洛恒心转过身，电话挂断后。习惯性的重启了监听。
……
在洛恒心与萧泽盛交流的这一小段时间里。
齐眠心不紧不慢的对洛清月说：“我知道，你心里并不认同你爷爷的很多做法。”
“但你又觉得，如今你的生活，你拥有的一切，都是他给的。”
“没错，洛家，是龙国的影子。”
“你们就像是龙国的地下长城。”
“为了国家，你们每一代人，都是这样付出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牺牲。”
“你个人的得失，又算得了什么呢……”
亭子中，看见那名穿着冬款旗袍的女人朝自己这边走来，齐眠心凑近了洛清月，以耳语声对她最后说了几句话。
“清月，我欣赏你，也尊敬洛家，更热爱祖国故土。”
“但是，你爷爷定下的规矩和他的行事方式，真的就是洛家唯一应该遵守的规矩和行事准则吗？”
“你是否想过，特卫，就是龙影的一部分？”
“那个杀死我曾经未婚夫的瘾君子，留下了一大笔钱给他七岁的儿子，而他又很巧合的在监狱里被所谓的龙国黑帮活活打死了，根本没能活到开庭审判的那一天……”
“你说，这一切是不是有些太巧合了呢？”
“清月，这，是你爷爷送给你的最后一课。”
“你的爱人，是让你最终完整的……那块肉。”
“我知道你足够聪明，能够判断我有没有欺骗你。”
齐眠心的最后这几句话，是用气音说的。
安装在观景亭里的监控监听都没办法拾取到这段话的分贝。
洛恒心仿佛心有所感般，准备进入暗门中的电梯前，转头望了一眼。
除了江明以外，还从未有人能像齐眠心此刻这样，距离洛清月如此之近。
齐眠心带着一点如愿以偿的微笑，幽幽抽回了靠近洛清月的脑袋。
……清月……
抱歉。
你是洛家的人。
还曾是老头子最得意的作品。
我为你们洛家，工作十八年了。
我就是想让他和他最看重的你，都体会到失去生命中最重要东西的滋味。
这世上没有谁的付出和牺牲比别人的高贵。
不是只有你们，才能操纵他人，摆布他人……
我想做的，能做的，也就到此为止了。
洛恒心回头这一眼。
震惊的看见，陪伴自己身侧多年的首席女护卫，在距离洛清月三米之遥的地方，忽然被洛清月冲到近身，一把将她的头朝凉亭石桌上撞去。
女人堪堪极限用撞断一条小胳膊的代价挡住了大半冲击的同时，洛清月从后一把扯开了她的裙摆，取下了她放在腿环上的枪，同时踩碎了她的脚踝。
第一枪打穿了这名女护卫完好的那只手掌。
第二枪打掉了凉亭上的监控。
第三枪直接瞄准了五十米开外书房落地窗中洛恒心的眉心。
“啪！”
防弹玻璃上裂开了一片雪花。
“啪啪啪啪！”
紧接着又是连续四枪，洛清月大步朝书房靠近的同时，每一枪都准确叠加在和上一枪偏差不超过一厘米的范围内。
玻璃上的那片雪花越来越大。
随着弹头一个个嵌入其中。
洛恒心瞳孔放大了。
暴怒涌上心头。
他沉下脸色，咬紧牙关，步入了电梯。
同时按下了电梯内侧的紧急报警通话装置：“抓住清月和齐眠心，生死不论！”
“绝不能让她们活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