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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轻风君不醉 > 第301章 以身为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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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老夫人生辰之日,连下了几日的大雪竟停了。肖玉凤携陈府女眷前往苏府贺寿。季晖与季昭二人在前引路,一入苏府,只见宾客盈门,府内笙歌鼎沸,好不热闹。

苏婉蓉自那日得知苏傲霜所作所为,心中愧疚难当,当即捧出自己的首饰匣,欲还郡主人情。赵予娴哪里肯受,几番推辞后,终是取了一只翡翠手镯 —— 她深知,若执意不收,反倒会让苏婉蓉难堪。

苏婉蓉心中亦是恨铁不成钢。如今亲生父母远在瓜州,一年到头不过寄来一封家书,附上些土产便罢了。任凭婉蓉如何苦求,苏夫人始终不肯来京。眼瞧着苏府如今住着二叔一家,她心中百般滋味,难以言说。

苏傲霜早立在府门翘首以盼,遥见陈府马车渐近,心中雀跃不已,眉梢眼角皆是笑意。然待众人依次下车,她目光扫过一遍,那上扬的嘴角便缓缓耷拉下来 —— 原来她日夜盼着的人影,竟未在其中。一时气闷难言,只得悻悻转身,独自回了内院。

维君与赵予娴本不欲前来,念及苏婉蓉一番恳切之情,终是勉为其难陪她走这一趟。二人心中亦有顾虑,怕苏傲霜在陈府受了委屈,回头拿婉蓉撒气。

一行人步入苏府,只觉处处精巧雅致,较之当年苏南易在此居住时,更添了三分细致巧思。

廊下悬着青玉灯盏,雕成莲瓣模样,风过处叮咚作响,似有流泉漱石之音。转过月洞门,忽见一方小园,曲径通幽处栽着几株西府海棠,正是含苞待放时节,胭脂般的花苞缀在枝头,沾着晨露愈发显得娇憨。

园中凿了方碧潭,水面浮着几片睡莲叶,潭边垒着太湖石,石隙里竟生出丛兰草,青碧叶片间探出数茎紫蕊,幽幽吐着暗香。游廊栏杆皆雕缠枝莲纹,朱漆如新,衬着阶前那丛绿萼梅,疏影横斜间自有风骨。

正厅前的抱厦下,悬着块 “德馨堂” 匾额,笔力浑厚,竟是前朝大儒手迹。檐角铜铃在风里轻摇,将满院的清雅气息送得更远了些。

几人正打量着苏府景致,突然从旁边暖阁里出来一位四十出头的妇人。她身着石青色暗花缎面夹袄,上绣缠枝腊梅纹样,领口袖缘滚着圈白狐绒。外罩一件靓蓝色丝绸披风,边缘镶着圈银鼠皮,走动时皮毛轻颤,添了几分暖意。腰间系着条湖蓝色宫绦,末端坠着两颗蜜蜡珠子,随着步履轻轻晃动,映得裙裾上暗纹的寒梅愈发清冷。

头上梳着圆髻,四周插了几支牡丹金钗,右边发髻簪一支赤金镶宝簪,簪头嵌着颗鸽血红宝石,旁侧缀着几缕细巧的珍珠流苏,垂在鬓边,随着她转身的动作轻轻摇曳。耳垂上悬着墨玉环,与腕间那只暖玉镯相映成辉,举手投足间,环佩轻响,自有一番温婉端方的气度。

再看她面容,一双柳叶眼微微上翘,眼尾似含着笑意,眼底却透着三分凌厉,待人走近时,那股锐气才稍敛,化作满脸笑意。举手投足间,藏着的几分干练。

苏二夫人詹氏笑意盈盈地伸出手,拉住肖玉凤的双手,温声道:“这位便是陈夫人吧?我曾听母亲提起,说陈夫人是京中闻名的美人,膝下几位公子小姐也都样貌出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肖玉凤嘴角扯起一抹浅笑,回握住对方的手道:“苏二夫人谬赞了。苏府才是人杰地灵之地,老夫人福寿双全,才是苏府的福气。今日特来为老夫人贺寿,倒是叨扰了。”

苏二夫人詹氏笑意更深了些,指尖轻轻拍了拍肖玉凤的手背:“陈夫人这话就见外了。您肯赏光,母亲不知要多欢喜呢。”

苏婉蓉敛衽,淡淡打着招呼:“二婶。”

詹氏微微颔首,鬓边珠翠未动,只以目光淡淡应了,未发一言。

婉蓉遂侧身,先引向赵予娴,语带恭谨:“这位便是长宁郡主。”

复转向另一侧,指尖轻扬,指着维君温声道:“这位是维君妹妹。”

詹氏闻言一阵欣喜,忙敛衽行礼:“原来是长宁郡主驾临,还有林家三奶奶,倒是我眼拙了。郡主金枝玉叶,肯赏光来府中贺寿,真是让苏府蓬荜生辉。快请进,里头暖和,老夫人若知道郡主来了,定要亲自出来迎呢。” 说罢又朝赵予娴福了福身,笑容愈发恳切,眼角那抹不易察觉的凌厉也被热络冲淡了几分。

赵予娴微微颔首,语气平和:“苏二夫人不必多礼,今日是为白老夫人贺寿而来,无需如此拘束。” 她目光淡淡扫过詹氏,虽面带浅笑,却自有一股皇家郡主的端庄气度。

维君屈膝行了一礼,声音清脆:“见过苏二夫人。” 她眉眼弯弯,带着几分少女的灵动,说话间规矩却丝毫不差。

詹氏凝睇维君,继而微怔。她素来以自己与女儿傲霜容貌自负,于见过的内宅妇人中亦称翘楚,不意陈家母女竟有这般明艳容光 —— 肖玉凤眉宇间蕴着岁月沉淀的温婉风华,眼波流转时顾盼生辉,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端庄;维君更是青出于蓝,肌肤胜雪,一双杏眼清澈如溪,笑时颊边梨涡浅浅,小巧琼鼻微微上翘,竟比画中仙娥还要夺目几分。

她心下暗惊,面上却波澜不惊,反倒热络执其手,指尖触到对方微凉肌肤,含笑道:“林家三少奶奶生得这般灵秀,瞧着便让人喜欢。到底是京中水土养人,这般模样,只怕瑶池仙娥亲临,亦不过如此。”

言罢转朝赵予娴,语气愈显恭谨:“郡主这边请,内厅已燃地龙,暖和的很。”

说罢侧身退后半步,引着众人往内厅去,行步间笑道:“府中备了些新采的雪茶,陈夫人稍后可品鉴一番。”

话音未落,却见陈维萱自外间款步而来,抬手示意侍女将礼盒呈与詹氏,颔首含笑道:\"苏二夫人安好。些许薄礼,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詹氏眸中精光乍泄,再凝睇维萱容色,只觉雍容华贵中透着明艳,不觉又添几分惊艳。正自沉吟,不知这是哪位夫人,忽闻身后衣襟窸窣,原是葛妈妈已悄步近身,附耳低低禀道:\"这位便是承祥侯府的夫人。\"

一语入耳,詹氏心头豁然开朗 —— 难怪女儿对陈家三郎陈季风念念难忘,竟是这般缘故。观眼前侯夫人风姿绰约,气度娴雅,再看陈府女眷皆是这般人物,其家中儿郎们,又怎会是凡俗之辈?这般思来,倒也怨不得女儿痴心了。

维萱转眸望向肖玉凤等人,浅语招呼:\"母亲既已到了,不如同入内间说话。\"

詹氏忙趋步上前推开内厅门,笑道:\"陈夫人当真是好福气,女儿媳妇皆是这般娇美灵秀。想来府中少爷小姐们,定也个个玉雪可爱。今日怎的未一同带来?\"

肖玉凤闻言莞尔:\"一群皮猴儿,顽劣得紧,若是来了苏府,只怕要掀翻屋顶呢。还是留在家中稳妥些。\"

一行人款步入内,只见厅中已坐了三四位夫人,皆是珠翠环绕,正笑语闲谈。

厅内暖香袭人,地龙烧得正旺,驱散了门外的寒峭。众夫人见詹氏引着人进来,皆起身相迎。为首一位穿石青绣折枝梅褙子的周夫人率先开口道:“原是陈夫人与郡主到了,我方才还同李妹妹念叨,这雪天路滑,不知何时能得见呢。”

肖玉凤敛衽还礼,笑语温软:“劳各位夫人惦记,路上虽有些风雪,幸得平安抵达。” 赵予娴亦颔首致意,珠翠在鬓边轻轻摇曳,映得烛火都添了几分亮色。

詹氏忙不迭引着众人落座,又唤丫鬟奉上茶盏。青瓷茶碗里浮着细碎的雪茶,热气袅袅中透着清冽香气。她亲手为肖玉凤捧过茶盏,笑道:“这雪茶是昨日才从山坳里采的,裹着冰碴儿运回来的,陈夫人尝尝鲜。”

肖玉凤浅啜一口,眉眼舒展:“果然清醇甘洌,比寻常茶叶多了几分冰雪气,倒是难得的好物。”

维萱安坐于母亲身侧,指尖轻捻茶盏边缘,静听周遭夫人们闲话家常。忽闻对面藕荷色锦缎罗裙的邢夫人莞尔笑道:“久闻承祥侯夫人风姿卓绝,今日得见,方知坊间传言竟不及夫人神韵半分。这般容貌,便是京中贵女悉数相较,怕是也难出其右呢。”

维萱抬眸回以浅淡一笑,语气温婉如春水:“邢夫人过誉了,我也不过是寻常妇人罢了。”

话音未落,眼角余光瞥见詹氏正凝望着她与维君,眼波流转间似藏着万千思绪,唇边漾着一抹不深不浅的笑意,那神情瞧着,竟不知在暗自盘算些什么。

角落里,祝夫人正与林夫人低语交谈,瞥见肖玉凤一行进来,二人皆未起身搭话。肖玉凤目光扫过,也只作未见。

正说着,周晚琴已从邻座起身,款步至维萱跟前,敛衽一礼道:“方才远远瞧着便像侯夫人,果然是您。”

说罢眼波一转,并未瞧见维芳身影,又轻声问道:“怎么不见维芳姐姐?去年见过她一次,还念叨着要同我学那支新得的曲子,这许久未见,倒叫人好生记挂。”

维萱执盏轻啜一口,唇边漾起浅淡笑意:“姐姐如今是两个孩儿的母亲,哪里还有闲情出门。每日里不是哄着哥儿认字,便是教姐儿描花样子,整日围着两个孩子打转,连我院里的海棠开了都没空来看呢。”

周晚琴幽幽叹了口气,说道:“维芳姐姐那般才貌双全的人物,没成想竟被个男人误了终身,当真是可惜了。还好陈家伯父伯母是个护短的,郡主与婉蓉姐姐也都是通情达理的,处处护着她与两个孩儿,日子才不至于太过艰难。只是总这般闭门不出,也不是个长久之计,仔细别闷出病来才好。”

话音刚落,却见詹氏端茶的手微微一顿,眸光在她脸上打了个转,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了。

祝夫人与林夫人虽在角落低语,眼角余光却总往这边睃巡,那目光似带几分不屑,又藏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肖玉凤敛了笑意,起身对詹氏道:“今日原是来为老夫人贺寿的,总该先去给寿星见礼才是。劳烦苏二夫人在前头引路吧。”

詹氏闻言,忙放下茶盏起身,敛衽笑道:“肖夫人说的是,是我怠慢了。母亲此刻正在荣辉堂里同几位长辈说话,咱们这就过去。” 说罢,眼波又不经意地扫过祝夫人,才转身领着众人往内院去。

苏傲霜立于后院廊下,遥遥望见肖玉凤一行人,想起之前在陈府失了体面,此刻断无上前搭话的道理。料想陈府上下也未必待见她,反倒不如寻个僻静处躲了,省得再添尴尬。遂转身踅入一旁的园子里去了。

肖玉凤再逢白氏,恍若隔世。见她鬓边虽添了几缕银丝,眉眼间的轮廓却分毫未改,想来这十载光阴里,白氏的日子过得颇为顺遂安稳。

她款步上前,敛衽福身,笑语温然:“恭祝老夫人福寿绵长,如东海之波不竭,似南山之松常青。您瞧这精神头,竟是半点未减,咱们一别十载,您瞧着竟与当年一般无二,当真是驻颜有术呢。”

白氏满面堆笑道:“陈夫人亦是风华依旧,当真是岁月从不亏美人。”

维君携婉蓉、维萱上前,齐齐敛衽行礼道贺。白氏连声道 “好”,眉眼间笑意更盛。

忽尔她眸光一转,瞥见众人身后的赵予娴,忙不迭起身,问道:“这位想必便是长宁郡主吧?” 语毕屈身福礼,“老身苏白氏,见过长宁郡主。”

旁站的两位老夫人见状,亦连忙起身随礼。

赵予娴早从维君口中闻知白老夫人昔日的荒唐行径,此刻见她这般作态,眼底便带了几分轻慢,语气淡淡:“今日我随母亲前来贺寿,诸位不必多礼。”

白氏闻言起身,拉着肖玉凤向身边两位妇人引荐:“这位是我大孙女的婆母,陈夫人。其夫君陈大人现任鸿胪寺卿,膝下两位公子皆是人中龙凤 —— 长子在翰林院任侍读,娶了我家蓉姐儿;次子为羽林大将军,更蒙圣恩尚了长宁郡主。便是女儿家,也是容貌出众,姻缘美满。”

说罢指向一位身着青蓝比甲的老妇人:“这位是我二儿媳的母亲,其兄长乃怀化大将军郑开勇,曾与陈家二郎一同驰骋沙场数年,说起来这关系都是极为亲近的。”

又指向另一位着茶色衣裳的老妇人:“这位是我娘家嫂子,特意从徽州赶来为我添寿的。”

肖玉凤笑道:“原来是郑老夫人与白老夫人,失敬失敬。郑将军威名远播,陈家二郎常在家中提及当年与老将军并肩作战的情谊,说起来都是过命的交情,这份情分自然不同寻常。”

她转向青蓝比甲的老妇人,笑道,“老夫人有这般兄长,想必家中也是英气满门。”

又看向那茶色衣裳的老妇人,眼底笑意更温:“白老夫人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徽州山水养人,瞧着老夫人这精神头,便知是得了水土的滋养。今日能在此得见二位,也是玉凤的缘分。”

郑老夫人闻言眉开眼笑,忙摆手道:“陈夫人太客气了,小儿辈的事哪值得挂在嘴边。倒是陈家二郎年少有为,真是后生可畏啊。”

白苏老夫人也跟着点头:“陈夫人说笑了,比起陈府的气派,我们那徽州小院可算不得什么。”

白氏见气氛融洽,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忙招呼着:“快些坐下说话,仔细站久了累着。” 说着便要让丫鬟添上茶水点心。

肖玉凤顺势应下,眼角余光瞥见赵予娴虽依旧神色淡淡的,却也未露不悦,心中稍稍松快了些。

午膳方罢,宾客们于园囿中听戏,丝竹之声袅袅不绝。苏傲霜眼瞧着府中宾客往来不绝,心思悄然活络起来。她唤来侍女香桃,附耳低语了几句,又递过一封密函。香桃攥紧手中一把碎银,揣好信函便匆匆往街上去了。

苏傲霜转身回了闺房,对着菱花镜细细梳妆。描眉画眼,匀粉涂脂,换了身娇艳衣裙,方才趁着众人不备,从后门悄悄溜了出去。

陈府这边,陈季风接过门房呈上的信函,拆阅之后面色一紧,不及细想便提步往运来客栈赶去。一路急行,到了客栈门口,果见几个青皮无赖蹲在墙角,眼神游移不定。他心头一沉,加快脚步登楼,依着信中所嘱寻到 “双桥园” 包厢。

抬手轻叩门扉,内里无人应答。他轻轻一推,那扇木门竟应手而开。屋内迎面立着一架屏风,上面雕着喜鹊登枝纹样,栩栩如生。屏风后隐约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陈季风未曾多想,迈步绕了过去。

眼前景象却让他如遭雷击 —— 只见一只硕大的梨花木浴桶中,竟有一女子正在沐浴。皓腕如雪,酥胸半露,水光潋滟间晃得人眼晕。身后侍女拿瓢的手一顿,陡然惊呼道:“陈家三爷?您怎会在此处?”

陈季风尚在怔忪,桶中女子已慌忙抬手护在胸前,此人正是苏傲霜。

她柳眉紧蹙,泪眼盈盈:“郎君为何擅自闯入?我乃未出阁的清白女子,如今被你窥了玉体,往后可如何自处?” 言罢低低啜泣起来,肩头微微耸动,显楚楚可怜。

陈季风只觉脑中 “嗡” 的一声,浑身血液似都冲上头顶。

“这…… 这……” 他喉头滚动,竟一时语塞。方才急着救人的焦灼,此刻尽数化作滔天慌乱。待苏傲霜泣声出口,他才如梦初醒,忙不迭地转身,脊背挺得笔直,却不敢再看屏风后分毫。

“姑娘恕罪!” 他声音发紧,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在下并非有意闯入,只因接获信函,言温家小姐在此遇险,让我前来相救……” 话未说完,便觉这话在此情此景下愈发荒唐,竟不知如何辩解才好。

身后啜泣声愈发凄切,那侍女又在一旁尖声道:“什么信函?我家小姐在此沐浴,与温家姑娘何干?三爷这般说辞,莫不是想毁了我家小姐名节!”

陈季风额头已沁出薄汗,只恨方才未曾细查。他僵在原地,进退两难,只听得屏风后水声轻晃,伴着女子低低的呜咽,只觉这 “双桥园” 的包厢,竟比那龙潭虎穴还要难闯。

“在下绝无此意。” 他急声道,却不知该如何自证清白,“此事定有蹊跷,还请姑娘先更衣,容在下…… 容在下查明缘由。” 说罢,竟有些手足无措地拱手,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