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月夜,夜幕中,张子乾独自一人走向寝宫中。
他刚刚登基,事情太多太忙,一直都待在皇宫或御书房中,已经许久没有回后宫中的寝宫。
张子乾忽然心中莫名有所感,停下脚步,一双剑眉微微皱起,仰头看天。
夜空中,无月无雪,漆黑一片。
张子乾一双眼眸在黑夜中微微闪烁着紫金微光,如剑般凌厉,如龙般威严。
他的呼吸渐渐加重,呼吸出吸一道道紫金龙气,萦绕在周围,经久不散。
片刻后,他好似心有所感,收回目光,转身回头望向来时路。
来时路上,一片漆黑,却蓦然出现一点火光,有人挑灯夜行。
张子乾微微闭目后再睁眼,便眼神如常,他看向来人,轻笑打趣道:“呦呦,我当是谁能在天黑后的皇宫中任意而行。”
“啧啧,原来是泽青侯大人张子兑啊。”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张子乾的八弟张子兑,也就在今早被赦封为泽青侯。
泽青侯张子兑一袭青衫,右手挑灯,左手持着一把折扇,俊秀的面容微微一笑:“那我是叫皇兄还是叫圣上好?”
这位先帝的八皇子,在玄皇城中也算是鼎鼎大名,尤其是在一群青楼的姑娘中,更是颇有艳名,因名中有兑字通泽,又喜好一袭青衣,故而被尊称为泽青,每日流浪在烟花巷柳之所,寻花问柳,写下一首首情诗艳词,让一位位姑娘心痛欲绝,坊间也素来流传着“得泽八一诗或一词,白嫖倒贴也愿意。”
张子乾笑容微微收敛,懒得再理这个浪荡子,而是问道:“你过来干什么?”
张子兑“啪”的一声甩开折扇,瞬间变得正儿八经了,他清了清嗓子,便当着一位皇帝的面如同宣布圣旨:“奉天命文皇后旨意,速诏皇兄回宫归寝。”
“好好。”张子乾微微点头,一脚便踢了过去。
张子兑眼疾手快便躲开了,又换上一副嬉笑神情:“皇兄莫恼,只是皇后命我来转告一下,皇兄只当没听见,就别回去啊。”
张子乾看着他,只吐出两个字:“贱狗。”
张子兑急忙凑上前去,拉住皇兄的衣袖:“走了走了,皇后娘娘还在宫中等着呢,圣上不是说好今天回去的吗?”
张子乾无奈叹了口气,他前些日子是答应过羽宁今天回宫的。
皇后的寝宫中,正间有一株凤凰木,赤红如火,即使在这无月无星的黑夜中,依然清晰可见。
这株凤凰木是从以前太子的东宫中移过来的,皇后娘娘很喜欢这棵树。
凤凰木下,摆着一张石桌,石桌上有些茶点小食。
皇后娘娘羽宁坐在石桌边歪着头,单手支着脑袋,看着一个小胖子往嘴里塞着茶点小食。
贴身丫鬟晴儿坐在树旁,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家小姐,又看了看那个小胖子。
她知道这小胖子可不是一般人,是先帝最小的儿子,也是九皇子张子艮。宫里人都知道,这孩子是先帝从外面抱回来的,是个憨憨傻傻的痴儿。
羽宁倒了碗梅子汤递给张子艮,摸着他的脑袋,笑道:“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羽宁倒是很喜欢这孩子,能吃是福,还心思单纯。
晴儿看向宫门外,拍了拍小姐的肩膀,轻声道:“圣上过来了。”
羽宁点点头,依然坐着没动。
晴儿看向缓步走来的圣上,丝毫不怕,没好气道:“呦呦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圣上过来了啊,圣上为国家鞠躬尽瘁,几月都不回寝宫一趟,奴婢还真是有幸见过圣上龙颜。”
有些话,小姐不好意思说,但自己这个当丫鬟的,当然也能看出小姐心中有气,自然要帮小姐出出气。
反正有自家小姐护着自己,就算张子乾当了皇帝也不怕。
张子乾不屑搭理这个小丫鬟,走到石桌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梅子汤,浅饮一口。
张子兑站在圣上身后,冲着晴儿使了个眼色。
晴儿翻了个白眼,不去看他的眼色。
羽宁将一碟茶点放在张子乾面前,轻声问道:“吃过晚饭了吗?”
张子乾摇摇头:“还没。”
羽宁站起身:“里面有碗给你留的红豆粥,我给热热端来。”
张子乾点点头,看向还在往嘴里塞着茶点的张子艮,笑问道:“小山,好吃吗?”
张子艮抬起头,一脸傻笑,将差点往张子乾身边推了推,憨笑道:“哥……哥,这……好吃,哥也吃。”
张子乾揉了揉他的脑袋,扫了眼身后的张子兑:“打包带回去吃,好不好?”
张子兑立刻明白,麻利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将桌上茶点全部打包带走,然后一手拽着晴儿,一手拉着张子艮,就向宫外走去。
晴儿与张子艮都不愿意,但还是被张子兑生拉硬拽走了。
张子乾望着张子兑的背影,满意点头。
嗯,是个聪明人。
他饮尽碗中的梅子汤,站起身来,向宫内走去。
张子乾跨过门槛,望向坐在纱帐凤床边的羽宁。
羽宁背对着他,对着铜镜画眉梳妆:“桌台上有碗红豆粥,趁热喝。”
张子乾“嗯”了一声,走到桌台旁坐下,小口喝着还算温热的红豆粥。
羽宁一边画眉,一边问道:“最近……很忙吗?”
张子乾吹散粥上热气:“还好,毕竟刚刚登基,需要改的事情比较多。”
羽宁一边梳头,一边说道:“你其实不必为我遣散所有后宫。”
张子乾小口喝着粥:“我答应过你的事,天地大道自有见证,定不负情。”
羽宁一边涂唇,一边笑道:“累吗?”
张子乾轻轻放下汤勺:“本来很累,尤其心累,但见到你就都不累了。”
“为什么?”
“因为心中只装着你,哪里会累?”
“你何时学会张子兑那般油嘴滑舌了?”
“真心话,真情实意也算油嘴滑舌?”
张子乾掀开纱帐,坐在凤床边,从身后抱住了羽宁,将脑袋轻轻搁在她肩上。
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张子乾看着那手,有些心疼:“你的手没以前好看了。”
以前的那双手,洁白如玉,纤细修长,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在虽依旧修长,但有些粗糙,手上大小伤口,那是十数年守在极北的冻裂冻伤。
羽宁笑了笑,问道:“那我在你心里还好看吗?”
张子乾答道:“依旧如当年玄清观初见那般。”
他有些愧疚,抱着羽宁的手有些用力:“这些年,你受了委屈。”
羽宁转过身来,捧着张子乾的脸颊:“这些年,我心甘情愿。”
张子乾看着她的眼睛:“今夜可以吗?大玄也该有个太子了。”
“不行。”
“为什么?”
羽宁将手搭在张子乾的脖颈上,一双眼眸明亮如星:“太医说我有身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