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不会食言?”
蒋萧显然不信,语气里带着愤懑,
“那也不代表不会刻意拿乔!你是没看到方才她和萧璟煜的无礼,还说什么要等休息好了才能替大王看诊,推托之词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
“先生。”牧星驰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枯骨在一旁轻叹:
“想来是太子妃的病还未好全吧,加上有孕在身,这一路颠簸劳顿,也实属难为她一个弱女子了。”
牧星驰握着狼符的手猛地一顿,指节硌在狼首的尖牙纹路上,他愣住了,脑海里反复回响着 “有孕在身” 这四个字。
他抬眼看向枯骨,语气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她病了?”
“是,不过已是多日之前的事了。” 枯骨点头,“途中受了风寒发了低烧,现下应该已无大碍,但一路舟车劳顿,对她的身子多少还是有些影响的。”
原来她不是故意拖延,而是······
牧星驰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有点像松了口气,又有点像别的什么,涩涩的,不太舒服。
他对顾念雪的心思,连自己都说不清。
算倾慕?算喜欢?
不,他不会对她存那样的心思,毕竟他们之间隔着太多的算计和立场,是站在棋盘两端的对手。
可要说一点感觉都没有,又绝非如此。
当初在京中闹市初见,他意外救下她,转脸又将她挟持为人质。
那时他虽无心伤她,可她还是凭借自己的冷静和智谋,从他掌心逃脱。
那双清冷眸子深处的坚韧,周身散发的从容智慧,瞬间就点燃了他沉寂已久的心。
他喜欢看她偶尔露出的狡黠笑意,喜欢她跟自己斗智斗勇时的针锋相对。
这种喜欢,不像对其他女子的欣赏,更像是带着一种莫名的执念,让他想要把她牢牢抓在手里,哪怕用一些不太光彩的手段。
蒋萧在一旁听得心惊,适时开口:
“她怀孕了?那她肚子里的,岂不就是宣璟帝的皇长孙?若是我们将萧璟煜和顾念雪一同困在雍城,一举······”
“先生,何时起,你也崇尚这趁人之危了?”牧星驰看向蒋萧,眼神里掺杂了一丝明显的责怪。
“大王,北疆与万历虽结百年之好,可他们送来的公主却差点儿要了您的命,我们稍稍反制一次,也不为过吧。”
“照你这么说,牧颢麟和牧菁初在万历的诸多恶行,他们是不是也要从朕这儿一一讨回去?”牧星驰反问,语气冷了几分。
“大王说得是,冤冤相报何时了。” 枯骨在一旁附和,“况且本就是我们北疆有亏在先,若再行不义,怕是要失了人心。”
蒋萧无言,他隐隐觉得,牧星驰每次在面对顾念雪的事情上,总会多一丝犹疑,少一分狠戾。
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他不敢想,也不敢问。
这时,裴皓廷走了进来,
“王上,赤羽卫来报,萧璟煜在北关杀了十多名西绥士兵。”
蒋萧在一旁听了,忍不住咋舌:
“这萧璟煜怎得如此沉不住气?他们就不怕西绥人报复吗?如今我们三方势力在雍城对峙,正是敏感的时候,这时候得罪西绥,可不是明智之举。”
牧星驰却忽然嗤笑一声,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报复?哈无勒有那个胆子吗?”
他把玩着手里的狼符,语气带着几分不屑,
“此前萧璟煜在边境,不费吹灰之力就折了西绥几万兵马,我看他们到现在都还没缓过劲来呢。要是知道萧璟煜来了雍城,那些西绥的驻军,怕是只会夹着尾巴当缩头乌龟,谁敢叫嚣?”
他说着,目光又投向了窗外,仿佛能透过重重夜色,看到那抹白色倩影。
她有了身孕,还病了一场,却还是坚持赶来雍城······牧星驰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狼符上的纹路,心里那股异样的感觉越来越清晰。
夜色渐深,雍城的灯火次第熄灭,只有东厢院的这扇窗,还亮着灯——
萧璟煜向赫连彦廷要来了西绥驻军地的地势图。
“西绥军驻扎在鹰嘴崖,与北关隔着铁索桥。” 赫连彦廷铺开羊皮地图,指尖点在那道蜿蜒的墨线上,“那桥是前朝遗留的,铁链足有碗口粗,底下是百丈深涧,拆起来费时费力。”
顾念雪的目光在地图上游移,最终停留在铁索桥南岸的标注上,那里画着一个特殊的符号:
“这里是······”
“是西绥军囤积粮草的地方。” 赫连彦廷叹了口气,“他们把粮仓建在崖壁凿出的石洞里,只有通过铁索桥才能运进去,易守难攻。”
烛火在地图上投下晃动的光影,顾念雪忽然笑了,眼尾盛着狡黠的光,像只发现猎物的小狐狸:
“这些粮草,怕也是从百姓那儿搜刮去的吧。”
“十有八九。”赫连彦廷狠狠点头,“每年秋收后,他们都以‘借军粮’的名义强征,百姓稍有反抗便是拳打脚踢。”
“那若是我们将这些粮食物归原主,”顾念雪指尖在粮仓符号上轻轻一点,“是不是也不算挑衅?”
“自然不算。”萧璟煜纵容的笑了。
赫连彦廷却有些懵,这两夫妻在对什么哑谜嘛?
顾念雪见他露出不解的神情,淡笑道:
“有劳城主这几日清点关内商户,将往年需从西绥购置的物品、数额一一列成清单,尤其是盐铁、布匹这些紧要物事。清单备好后,我们再商议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赫连彦廷虽不知道她具体要做什么,可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模样,没来由地生出信任。
“好,三日内,我定安排人清点妥当。”
紧接着,顾念雪指尖移向铁索桥西侧的悬崖,那里标注着几处模糊的红点:
“赫连城主,这崖壁上是否有天然形成的石缝?”
赫连彦廷一怔,仔细回想了片刻:
“确有几处,早年有采药人常走那条险路,只是极为陡峭,落脚处仅容半足,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深涧。”
顾念雪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萧璟煜交换了个眼神,两人眼底都藏着默契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