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眸子黑白分明,镇定干净。
静静地看着冯天护,将一切都明明白白摊在二人面前,这样坦荡直接,反而一时间让这男人慌了手脚。
她知晓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心慌瞬间,冯天护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俏俏,并不是我故意不把药给你。”
“你只需要回答我,行还是不行。”金小俏摇摇头,“过去的事情我不想追究了,太累……也太苦了。”
闻言,他只觉得一阵苦涩,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片刻后,他坚定道:“只要你愿意随我入冯府,成为我的妻子,从今往后绝不离开我,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好。”金小俏二话没说就应下,“我弟弟的伤势要紧,你看看这几日方便的话,我就让人把这儿收拾收拾,随你一道去冯府。”
听到这话,冯天护喜出望外,两眼放光。
或许,这是困住心头许久的桎梏。
终于到了解开心结的时候,冯天护显得十分迫切。
翌日,他当差结束后,便领着已经收拾好的金小俏回了冯府。
冯钊听到下人们的回话,大惊失色。
“什么?你说大公子领着一个女人从正门进来了?”冯钊差点没稳住手里的茶盏。
奴仆战战兢兢:“是的,老爷,小的不敢胡说,大少爷已经领着那姑娘去了他的院子,还叫了管事婆子另外挑几个得用伶俐的丫鬟过去伺候。”
还不止这些。
冯天护昨夜就是在府里安歇的。
天不亮就开了库房,选了不少好宝贝送入他的院子。
更让人重新布置了卧房,一应茶几摆件、香案妆奁俱全。
就连窗扇都给换成了木作花窗,一眼望去处处是景,格外雅致。
原本下人们还以为是大少爷终于决定要搬回来住了,一个个开心不已,一管事倒是赶在冯钊出门之前回过话。
冯钊也以为是冯天护满意自己替他出具了休书,这才态度转变,准备住回府中,亏他这个老父亲还颇感欣慰,觉得父子俩之间的冰山终于等到了融化的这天。
哪知道一天过来,事态巨变。
冯天护做这些,根本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金小俏!
冯钊重重搁下茶盏:“那个逆子呢!!叫他滚过来见我!”
不消一刻,冯天护只身过来。
“你、你你都做了什么?!我还没死呢,你居然把那个女人往家里带!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冯钊怒道。
“我意已决,不会更改,我要娶金小俏为妻,一应礼数流程还请父亲多多费心,我会将物件文书都备好,父亲过目即可,必不会让父亲为此多伤神。”
冯天护张口就来,险些把冯钊气了个仰倒。
“你混账!那女人什么身份,怎能入得了咱们的府门,你也不嫌脏!!”
“脏?”冯天护阴森森地笑了,“父亲的续弦做出那种事,逼良为娼,又纵得娘家子侄做出这番见不得人的事来,被景王的下属斩首,这样的女人都能成为我冯府的当家主母,小俏清清白白一个好姑娘,为何不能?”
“父亲。”
他缓缓抬眼,一双眸子沁着骇人的寒意,“您已经老了,冯家总有一天要交到我手里的,我不能看着您将冯家推入深渊;我已经听过您一回,几年前放弃了心之所爱,可后来呢,您并没有让冯家更进一步;是以,我不会再听您的了。”
冯钊愕然,张了张口,说不出一个字。
眼前的儿子令他觉得陌生。
几乎认不出来。
“父亲,还有件事,我想您应该要知晓。”冯天护一字一句道,“陛下似有撤相的打算,数年前盛文祥所谋之事,陛下并未彻底放弃。”
这话宛如一道惊雷,狠狠劈在冯钊的头顶上!
“你从何知晓?是你发现了什么?你快说!!快说!”
可无论冯钊如何问,冯天护就是不吭声了,只是冷冷地凝视着父亲。
良久后,他淡淡道:“我要是您,现在就收手,无论东宫还是景王,都不是什么值得依托的君主。”
“你说得容易!!我为了冯家走到今日,我已位极人臣,你说放弃就放弃,说收手就收手,怎么可能!”冯钊气得胡子一颤一颤。
“所以……您就背弃当年的誓言,为了给东宫挪一个丰足的钱袋子,才娶了朱氏为续弦。呵……”
瞬间,冯钊一张脸涨得紫红。
他刚想辩解一二,冯天护却转身离去,远远丢下一句话来:“金小俏我娶定了,您要是还想继续知晓陛下的动向,劝您安分守己,好好按我说的来。”
前所未有的强势。
令冯钊瞠目结舌。
屋子重又安静下来,烛火轻轻跳动了两下,无声诉说着这一刻冯钊五味杂陈的心。
要说几个儿女中,就冯天护最得他心。
原因无他,冯天护是最像发妻的孩子。
聪明,俊美,性子又稳得住,他有妻子身上几乎所有的优点。
可他太聪明了,太会审时度势,这一点也跟妻子一模一样。
妻子离世后,冯钊本想着遵从诺言,一生绝不再娶,可谁能想到……后盛文祥密谋撤相,他顿感危机,越发倒向皇后太子那一派;恰逢太子年幼势弱,又需要宫外的鼎力支持,冯钊便娶了朱氏为续弦,而朱氏一脉又因攀上了当朝宰辅这棵大树,倾献了几乎一大半的产业银钱,足足两百万两!
本以为拿着这些钱,可以为家族图一个光耀权势,谁知后来朱氏一脉渐渐衰落,再无生气。
冯钊原以为,这些都是藏于自己心中的隐秘。
谁知今日被长子挑明,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冯天护早就知晓。
儿子今日种种选择,何尝不是他曾走过的路。
回到房中的冯天护已经卸去了满脸冰霜,对着金小俏笑得温柔。
“没事吧?”金小俏刚刚盘完箱笼的东西,柔声问。
“没事,你先安心住着,回头我将事情办妥,咱们就去官府过了明面办了婚书,再拜堂成亲。”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好像这一刻终于卸去了满身枷锁,只是他自己。
金小俏垂眸浅笑,好似娇羞。
几日后,盛娇收到了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