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铺掌柜接过东西细细打量,脸色瞬间变得恭敬起来——能拿到楼主贴身之物的,必定是楼主极为看重的人。
方才他的注意力全在腰牌和说话的芳霏身上,只觉得站在后面的清冷姑娘有些眼熟;此刻再定睛一看,这姑娘不正是前几日楼主派人送来的画像上的人吗?
他连忙转向如意,试探着问道:“姑娘,您可是姜如意小姐?”
“正是晚辈,掌柜伯伯。”如意应道。
“好!好!”掌柜脸上顿时堆起笑意,语气也热络了几分,“三位姑娘今日前来,可是要让小的给楼主传信?”
芳霏见状,笑着把刚拿出来的腰牌收了回去:“看来,这腰牌倒是多余拿出来了。”
“楼主早有吩咐,让咱们竭尽全力寻找如意小姐。”
掌柜脸上露出几分歉意,“只是咱们血煞楼虽在陆地上消息灵通,可到了海上,却是半点法子也没有,先前没能及时寻到小姐,还望姑娘莫怪。”
如意听了,温声开口:“掌柜伯伯不必愧疚,海上风波难测,能有诸位记挂,已是我的幸事。”
芳霏接着道:“我们今日来,想借掌柜伯伯通信渠道一用,一来是给家中报了平安,二是有件事想托掌柜帮忙——我们寻到一批本该送与二皇子的兵器,如今要转运给征南军,还需借血煞楼的路子,避开沿途盘查。”
掌柜闻言,神色立刻郑重起来,点头道:“姑娘放心,此事关乎重大,在下这就调派楼中人手,为姑娘们打通关卡。”
“那就有劳掌柜伯伯了!”三人齐齐躬身行礼,语气满是感激。
转眼夜幕降临,几辆马车稳稳停在码头。
姜小姑望着不远处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身影,鼻子忍不住一酸,眼眶瞬间红了。
“大哥!你怎么来了?”赵明秀拉着身旁的姜小姑,快步往前迎去。
赵启英利落翻身下马,大步朝她们走来,目光落在姜小姑身上,语气带着心疼:“听说如意出了事,这些日子你定是急坏了吧?”
“好在她平安找回来了,总算是放下心了。”姜小姑声音轻轻的,眼底还带着几分缱绻。
一旁的赵明秀见亲大哥眼里只有姜小姑,半点没注意到自己,无奈叹出一口气,转头对着走来的芳霏打趣:“芳霏啊,我这是不是就跟你说的那样,成了个‘电灯泡’?”
“可不是嘛,还亮得很!”芳霏笑着应和,惹得周围人都低笑起来。
赵启英被这话闹得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道:“妹妹莫要胡说。”
说着,目光转向朝这边走来的姜家长辈,连忙快步迎上去,恭敬地唤道:“姜伯伯,姜伯母,三哥,三嫂。”
姜阿奶眼中盛满笑意,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心疼道:“这孩子,瘦了也黑了,一路赶过来,定是受了不少苦。”
这话没说错——赵启英为了赶路,这些日子根本顾不上好好吃饭,常常是喝口凉水、啃几口干饼,就又要催着队伍前行。
今日一早刚到闽州,本想歇口气,上午就接到血煞楼传来的消息,又马不停蹄安顿好征南军,转身就来码头接应这批兵器。
忙到现在,一整天也就靠几块干饼子填肚子。
“别光站着说话了,快让启英去船上歇歇。”姜老爹开口道,怕赵启英不好意思提。
刘氏也悄悄凑到姜阿奶耳边,压低声音说:“孩子定是饿坏了,只是不好开口。咱们如意下午刚做出来的吃食,正好让他垫垫肚子。”
刘氏方才离得远没看清,这会儿凑近了,才留意到赵启英偶尔会下意识按向肚子——她早年挨过饿,最懂这动作里的窘迫,定是这孩子一路赶得太急,早饿坏了。
“未来小姑父,既然来了,不如留下尝尝鲜?让我姐给你做两道家乡菜,解解乏。”芳霏笑着打趣,特意把“未来小姑父”几个字说得清亮。
赵启英一听这话,顿时心花怒放,脸上的笑意再也藏不住,连耳朵尖都透着红,点头应下。
饭桌上,姜阿奶不停往赵启英碗里夹菜,虾丸、鱼糕、腊肉包子轮番递过去。
赵启英吃得满口鲜香,胃里暖了,心里更暖。
临走时,姜阿奶还给他打包了一背包吃食,虾丸、虾饺、鱼丸装得满满当当,连带着几笼刚蒸好的腊肉青菜包子,生怕他饿着。
如意师姐妹仨本打算跟着血煞楼的马车送兵器去军营,顺便探探路,回头好带姜家人去探望赵启英。
没成想赵启英竟能从军务里脱开身,亲自来码头接人。
眼看兵器箱子都搬上了马车,离别的时候也到了。
姜阿奶拉着赵启英的手反复叮嘱:“启英啊,再忙也得按时吃饭,身子是根本,把身子养好了,才能好好做事,知道不?”
姜老爹走上前,重重拍了拍他的胳膊,只说了句:“孩子,保重。”
姜长业则从怀里摸出一把袖弩,递到赵启英手里:“这是头一把做出来的,先给你用。战场上刀剑无眼,这玩意儿小巧,关键时刻能救急。”
说着,他当场演示了怎么上箭、怎么瞄准,又帮赵启英把袖弩牢牢绑在胳膊内侧,压低声音道:“兄弟,这物件金贵,别让旁人瞧见了。”
赵启英攥着胳膊上的袖弩,指尖能触到冰凉的弩身,心里却暖得发烫。
他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几分郑重:“三哥放心,绝不外露。”
他是习武之人,最清楚这小巧兵器有多难造,可姜长业竟把第一把给了自己,这份真心实意,他承情。
芳霏瞧他这模样,笑着打趣:“未来小姑父,这是感动得要掉眼泪啦?”
“是,是真感动!”赵启英也知道这姑娘爱说笑,干脆顺着话应下来,语气里满是真切——这话可不是客套,是打心底里的实话。
芳霏又接着道:“回头让我娘她们手工作坊赶制一批包,送过来,到时候怎么用、送哪些人,就全凭你安排。”
赵启英一听就懂了她的用意——自己这次来闽州,虽有圣旨压阵,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魏家军在这南方地界经营多年,他得尽快打通关节、摸透闽州的人情世故,才便于应对。
芳霏说的这些东西,看着像是夫人小姐用的精巧物件,可正是这些东西,最能拉近距离、疏通关系。
“那我可得多谢未来小侄女了!”赵启英故意在“未来小侄女”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逗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送关怀的事还不止这些,如意也走上前,学着芳霏的样子开口:“未来小姑父,若是军营里需要波浪面,或是咱们家调的酱料,您就写信回家里,我们好提前备好给您送来!”
倒不是如意小气不肯送物资,实在是姜家今年才算刚过上好日子,芳霏还计划着往京中拓展生意,家里实在没多少余钱可随意贴补。
况且这几年夏国风调雨顺,没起什么战事,朝廷拨的军饷该是充足的——真到了国家危急存亡的关头,他们姜家自然会尽全力出份绵薄之力。
赵启英听了,温和点头:“眼下倒还用不上,真要是需要了,我一定写信回去麻烦你们。”
他心里自有盘算,如今还没摸透闽州的底细,有些自家的门路和底气,还是先不外露为好,免得节外生枝。
赵明秀快步走到赵启英跟前,从袖中摸出一叠银票递过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喏,我没芳霏和如意那般有本事,帮不上啥大忙,这点你拿着用。”
赵启英看着她递来的银票,又瞧着她那副故作大方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还是我家妹子贴心,难得这么大方,那大哥就收下了。”
“大哥……你在这边一定要保重身体,别总顾着忙军务。”赵明秀说着,眼眶渐渐红了,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哽咽。
“傻丫头,放心吧,大哥心里有数。”赵启英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温柔又带着几分安抚。
最后,他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姜小姑,眼神瞬间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