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玄彻底傻眼了,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就在这时,
却见镜月湖的四面八方,金光大作!
数艘隶属于天帝天御军的黑色飞舟撕裂夜幕,如同从地狱中驶出的幽灵舰队,将整片湖域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一艘战舰之上,一名身披赤金龙鳞甲,面容冷峻威严的神将负手而立,目光如电,竟是一位货真价实的九境神王!他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湖心画舫上的赢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森然寒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殿下,如此夜深,还与余孽交锋,真是辛苦了。”
这句看似慰问的话语,落在赢玄耳中,却不啻于一道九天惊雷!
他猛地抬起头,那张总是带着倨傲与贵气的俊脸瞬间血色尽失!
“金吾神将?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赢玄的声音因极致的惊骇而微微颤抖。
金吾神将脸上露出一抹公式化的冷漠笑容,微微躬身:
“我等奉天帝陛下密令,前来接应殿下。陛下说,殿下为仙庭分忧,孤身犯险,实乃我等表率。特命末将率天御军在此策应,以防……宵小之辈,惊扰了殿下。”
这番话字字诛心!
什么接应?什么策应?
来抓他才是真的!
“不!不是的!”
赢玄彻底乱了方寸,急切地辩解道:
“我早已将此事禀明父皇!父皇是知晓的!我来此,是为了替父皇将那天夙宝卷取回!这是父皇对我的考验!”
他心中清楚天帝的恐怖,他从未想过能真正赢过那位执掌了天道权柄万载的君父。
他之所以选择主动摊牌,不过是想在这场注定被监视的棋局中,
为自己博取一丝主动,向父皇证明自己的能力与忠心。
可如今看来,他所谓的“主动”,在父皇眼中,不过是一场跳梁小丑般的拙劣表演。
这巨大的落差与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屈辱,让他因为被压制万年的道心中的心魔愈发严重。
然而,就在他试图解释的瞬间,更让他亡魂皆冒的一幕发生了。
他猛地回头,看向画舫的另一侧,却骇然发现,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那个白衣胜雪的陆公子,那个清冷如月的御书瑶,那个娇俏可人的宋清若……所有的人,都如同青烟般消散,仿佛从未在这艘船上出现过!
取而代之的,是自湖心那氤氲的水汽中,缓缓升起的一尊顶天立地的恐怖魔神!
“桀桀桀桀……赢玄殿下,您可让本君好等啊!”
那魔神身躯高达百丈,周身缠绕着亿万怨魂虚影,发出凄厉的哀嚎。他那由无数扭曲面孔构成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对着画舫上的赢玄遥遥一拜,声音中充满了虚假的恭敬与毫不掩饰的恶意:
“殿下,按照你我约定,本君已在此恭候多时。不知‘天夙宝卷’,殿下打算拿什么换?”
“还有传说中能针对神只的鬼绝斧,我也给你带来了!”
话音未落,只见那魔神巨手一挥,一柄通体由不知名兽骨打造、斧刃上缠绕着无数怨毒符文的漆黑巨斧,便呼啸着破空而来,“哐当”一声,重重地插在了赢玄面前的甲板之上!
那斧身之上散发出的、专门针对神魂的阴冷气息,让在场所有天御军将士都感到一阵源自灵魂的战栗!
“不……不……”
赢玄呆呆地看着眼前这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魔斧,又看了看远处天御军战舰之上,金吾神将那愈发冰冷的眼神,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口鲜血涌上喉头。
完了。
全完了。
这已经不是跳进天河都洗不清,这是被人当场捉奸在床,还附赠了一把捅死丈夫的凶器!
“这是一个陷阱!是那个陆公子设下的陷阱!”
赢玄声嘶力竭地嘶吼,声音却因极致的恐惧与绝望而变得无比尖锐,
“本殿与这魔头毫无干系!是他在污蔑我!”
“哦?可是末将在这里看了许久,根本就没有看见所谓的陆公子,倒是听见殿下在胡言乱语什么‘他那样的人最要面子,小儿子死了,如果大儿子也死,确实不好看’”
“???”
嬴玄懵了,
这话不是他说的啊!
他什么时候说过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他虽然心中对父皇积怨已久,渴望着那至高无上的宝座,但这种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话,他便是疯了也不会说出口!
“不!我没有!”
嬴玄声嘶力竭地嘶吼,那张英俊的脸庞因极致的恐惧与愤怒而扭曲,
“金吾!你敢血口喷人!这是栽赃!是陷害!”
金吾神将的脸上没有半分波澜,那双冷漠的眼眸中甚至还带着一丝怜悯。
“殿下,您不必再狡辩了。”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那尊顶天立地的恐怖魔神,
“人证物证俱在,您私会魔君,图谋至宝,意图弑君,桩桩件件,铁证如山。”
“父子之情?”金吾神将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末将只知道,天家无父子。君就是君,臣就是臣。殿下您,逾越了。”
“桀桀桀……”那万鬼魔君的幻象也适时地发出了刺耳的狂笑,露出了“关切”的神情,
“殿下,看来您的同伴并不信任您啊。无妨,待我等大业一成,这九天仙阙,皆在你我掌控之中!届时,何人还敢对您不敬?”
他说着,那柄插在甲板上的鬼绝斧竟“嗡”的一声,发出一阵渴望嗜血的悲鸣,仿佛在催促嬴玄拿起它。
而嬴玄颤颤巍巍地,真的伸出手,握住了那柄冰冷刺骨的鬼绝斧。
斧柄之上,无数怨魂的低语仿佛化作了实质,顺着他的手臂疯狂地涌入识海,将他心中那万载的压抑、不甘与对父皇的怨恨,尽数点燃!
却听一声苍老的惊呼,黑袍老者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们刚刚到这里,
才和那什么陆公子说了一句话,
然后自家殿下就莫名其妙开始发狂了?
而那陆公子也不见了。
老者看着嬴玄此刻双目赤红、魔气缠身的模样,脸上满是骇然与难以置信。
“殿下,你做什么?!”
然而,此刻的嬴玄早已听不进任何劝告。
他的脑海中,只剩下陆昭那句轻飘飘的“你真的有价值吗?”在反复回荡,与那神秘“摆渡人”句句诛心的挑拨交织在一起,化作了足以吞噬他所有理智的心魔!
“父皇……父皇……”
他喃喃自语,脸庞变得无比狰狞,
“你既不容我,我……我何须再忍!”
“吼——!”
嬴玄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野兽嘶吼,竟提着那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鬼绝斧,化作一道金色的魔光,不顾一切地冲向了远处
而这时,才见天边之中,一道传送门打开,
一艘巍峨的天御军战舰飞速而出,
而嬴玄的目标,直指那战舰上的金吾神将!
这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彻底惊呆了。
金吾神将看着那状若疯魔、携着滔天魔气向自己冲来的帝子,脸上那公式化的冷漠终于被真正的错愕所取代。
“殿下疯了?天帝让我来接你,你砍我做什么?!”他下意识地高声喝问,同时举起手中的神枪,格挡住那势大力沉、足以开山裂石的一斧!
“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金吾神将竟被震得连连后退数步,虎口发麻,眼中满是惊疑不定。
“护驾!殿下被魔头蛊惑,心神已失!速速将其制服,莫要伤了殿下性命!”
那黑袍老者见状,肝胆俱裂,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只是片刻之间,自家殿下便会性情大变至此!他一边高声呼喊,试图为嬴玄开脱,一边催动神力,想要上前协助天御军将嬴玄控制住。
然而,他刚一动,数道冰冷的枪芒便已将他锁定。
金吾神将稳住身形,那双冷漠的眼眸死死地盯着黑袍老者,声音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杀意:“蛊惑?本将看,你们分明就是一丘之貉,早已暗中勾结,意图谋反!否则,你家殿下为何会突然发疯?为何会恰好拿起这柄魔斧?!”
“我……”黑袍老者百口莫辩。
“怎么看,你都是想造反啊!”
金吾神将不再废话,他高举神枪,对着身后那数万天御军将士,下达了最冷酷的命令:
“赢玄勾结魔君,意图谋逆,罪证确凿!”
“拿下!”
镜月湖之上,喊杀声震天!
竟在瞬息之间,演变成了一场血腥的、不死不休的“平叛”之战!
嬴玄彻底陷入了疯狂,他挥舞着鬼绝斧,
与天御军战作一团,每一斧落下,都带着毁天灭地的威能,却也让他身上的魔气愈发深重。
镜头缓缓拉远,这足以载入仙庭史册的“太子谋逆”之乱,
则成了水镜中有趣的谈资,
“噗嗤……”
宋清若忍不住,捂着小嘴笑了出来。
她靠在陆昭的肩头,清澈的杏眼中满是促狭的笑意,
“师兄,你太坏了!你看他,都快被你玩哭了。”
原来,从嬴玄踏上那艘画舫,
听到陆昭说出第一句话开始,他便已然陷入了一个由陆昭亲手为他编织的、无法挣脱的心魔幻境之中。
他所见的,所听的,除了那尊以天魔秘法投影而出的万鬼魔君幻象之外,其余的一切——无论是陆昭的言语,
还是金吾神将的“栽赃”,皆是他内心深处最恐惧、最不甘的念头,
在陆昭“天命”权柄的引导与放大之下,所产生的幻觉。
甚至连他身边那位忠心耿耿的黑袍老者,
也同样被一层浅显的幻术所迷惑,只能看到嬴玄在与空气斗智斗勇,最终彻底发疯的“事实”。
“这可怪不得我。”
“是他自己的心魔太重,道心不稳,我不过是…轻轻推了一把罢了。”
温蕴推了推眼镜,含笑道,
“这一推,怕是直接将他推进万丈深渊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