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盏灯同侍卫手中提的不同，所有永明灯都是从这盏无尽灯中分离的光。
一盏点亮，万盏皆明。
长期点燃它需要巨量的神力，所以储帝原不准备点它。但今日他要削减宫中的用度，需要朝臣的支持。
近期莫生祭养成了观察“黑手”的习惯，水患虽已控制住但极夜依然在持续。民众的情绪已在崩溃边缘，这股恶意曾经在极昼结束时消散到几乎看不清，如今却不仅比之前更清晰，同时离日轮的距离也更为接近了。
至此莫生祭不得不佩服储帝的计策，第二次的绝望会让信仰崩塌的更快。
而公子炜的状态一定极差，若说他现在病到起不来床她也不会奇怪。
储帝派了人来接她。马车上若成军的旗帜很显眼，莫生祭抬头看了一眼永明灯。
无尽灯，那是四盏散发着永恒光芒的灯。它静静地悬挂在四座神山上，宛如一轮皎洁的明月，却又比明月更为明亮。这盏灯的形状与她曾经能见到的命运明灯极为相似，但又有所不同。命运明灯是以石灯的形式存在，而这无尽灯则如同日轮一般，高悬于天际。
它的光芒如白昼般明亮，却并不刺眼，反而给人一种柔和而温暖的感觉。那雪白的光芒不带一丝色彩，纯净得让人不敢直视，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光辉。在这无尽的黑暗中，永明灯的存在就像是希望的象征，照亮了心中的希望。
这也是储帝想要的结果。
“郡主，到了。”
恍惚间莫生祭意识到自己只看了一眼竟就被无尽灯夺走了神智。她微微皱眉，这灯是储帝点的，八成就是他的意思。能让她一眼就失神，赋术者幻术水平极高。“是打獞人？”
替她打开帘子的侍女没出声只是保持低着头的模样一动不动。储帝宫中的人都是一副毫无生气的活死人模样，这点莫生祭始终无法理解。
储帝就候在门口等着她，“这光似乎太亮了一些。”
“用打獞人的神迹似乎是需要交换？”
光透过茂密树枝间的缝隙，洒下一片片斑驳的光影。这些光影如同游魂一般，影影绰绰地落在两人身上。
也许是因为长时间未曾照射阳光的关系，当那一缕缕微弱的光线照射到储帝脸上时，他的脸色显得异常苍白，甚至有些阴恻恻的。“能做交换的东西很多，能与它做交换的主体也很多。不必非得是我。”
“现在想来，那会招惹何乔云想必就是为了回收她手中的打獞人？”
“为何这样说？”
“这样的隐患没有万全的准备放任监视也不是不行。尤其是当下，那三位的视线全然不曾离开过‘天下爱’。何乔云只是一个威胁并不大的隐患而已。”
储帝不动声色。“没人刻意管过她。”
“在地下神殿中那些储存过去神谕之子魂的瓶子呢？”莫生祭并没有看他，她很清楚就算看了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储帝不会说谎，他根本就不需要这么做。
“投给了打獞人，那些也是必须要坠落，属于过去的意志。”储帝没有丝毫要掩饰的意思。“原本打獞人创造出来也就是这个用途。”
“何乔云呢？”
“为何三番四次要提到她？”
“因为你始终不肯正面回答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亲手送她坠落的，忘了吗？”
“我击碎了梦境，仅此而已。”
东宫这条她走了无数遍的路今天显得尤其漫长。
储帝英挺的眉宇拧作一团，“你想听到什么回答？”
“答案。为了得到她手中的打獞人，你用什么做了交换。”
“她想要焱儿的脸，她想离开。我实现了她的愿望，所以她将打獞人和一次使用神迹的权利一同换给了我。”储帝这话说得极为平淡，似乎只是一件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小事。“满意了？”
“是那只鲛人。”
“现在她应已是到了泽洋边界，只要困住我们的这座牢笼能有一丝缝隙，她就能离开。”
“离开？她这样的人居然想离开？”
“何乔云的夙愿已经实现。这世界的真相早已清晰可见，只是他们在自欺欺人罢了。这样的世界，你愿意继续欺骗自己活在这里吗？”
莫生祭沉默片刻，“不愿意。这虚假的繁荣，是时候结束了。”
“那么，这就成为我们共同的目标了。”储帝牵起她的手，“这是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要实现的目标。”
“但这不是你的愿望。”
储帝微微笑了笑，用手指揉搓她的手心。“我的愿望，并非能由自己来实现。”
“我能替代辰幽公主实现你的愿望吗？”
他笑得更高兴了，甚至忍不住将她拉进怀里。“我的愿望与她毫无关系。她是妹妹，但也只是妹妹而已。”
“是你唯一的妹妹。”
“是父母替我准备的亲人。可惜我不是她唯一的亲人。”
莫生祭对这种话非常敏感，“公子也是四方天柱的一柱。”
“第四天柱‘终’是四方天柱中存续时间最长的天柱，几乎从未断档。”
“但也不能保证下一任一定立刻就会出现。”
“盈盈似乎觉得我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储帝心狠手辣不是错事。”
“但是坏事。”这条路终于走到了终点，储帝的书房已近在眼前。“不会动他，没这个必要。”
在跨入门槛前莫生祭最后又说了一句，“将妹妹养成了心狠手辣的性子，你后悔过吗？”她并不需要这个问题的答案所以紧接着便摆了摆手。“有些饿了，让人上些小点来。”
储帝却像是怔住了似的，良久都没缓过来。
比点心来得更快的是帝君的传召。凌允息亲自来请储帝，“帝君传您进宫。”
“什么事？”储帝回过神问。
“您早朝时的提案，帝君同意了。”
“既然同意直接执行即可。”
“是大公子和公主。”
莫生祭一听到与这两人有关紧跟着也站起，“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