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个叔叔解连环,虽然在顶替吴三省身份进入吴家后,听吴二白和吴三省说起过,小侄子二十年前的遭遇,但吴歧那次在吴家老宅醒来,抱着吴二白喊爸爸时,他还不认识吴歧,不是这件事的亲身经历者,所以他的反应明显比吴二白慢几拍,一时没把吴歧的反应,和二十年前挂上钩,如今只觉孩子的行为,让他吃了一惊,不知道孩子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记忆出现了偏差?还是又出现幻听幻视,误把吴二白认成了吴一穷?
可据他所知,孩子和大表哥的关系也就那样儿。说得过去,但也算不上多亲近。要说关系好,还是和表嫂谢女士关系更好些。
这些想法,在解连环脑海中一闪而过,并不耽误他面带惊慌和焦虑地,在还死死抱着二哥哭得死去活来,感觉整个人都歇斯底里、快崩溃了的小侄子背上,不停拍抚,帮二哥一起安抚小侄子情绪——虽然效果乏善可陈。
解连环用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抹抹额头因为着急,沁出来的汗珠儿,问吴二白道:“哥,你说小歧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一睁眼,就抱着你哭,还张口闭口喊你“爸爸”?”
他虽然心有猜测,但那些猜测,他实在不敢在这个节骨眼说出来,无论对错。
吴二白脸上的凛冽,已经凝结成霜,几乎化为实质。他一边把整个人都贴上来,仿佛要和他合二为一,再也不分开的人又抱紧了些,一边施舍两分心思给表弟:“二十年。”
还记得二十年前的事吗?这孩子的事?
如果吴二白刚才只是怀疑和猜测,那吴二白现在认为,一行人的西王母国之行,十有八九,从一开始就让人从背后操纵了。包括现在孩子的样子,也极有可能在背后之人或组织的计划内,是受他或他们操纵的一环。
现在的事,搞不好和二十年前那件事有关。目前一行人里,胖子、黑眼镜、所有伙计,甚至看上去和孩子一样,也出了某种问题的张麒麟,到底有没有哪个,是那个幕后推手的同伙,是幕后推手安插在一行人中的“钉子”和“眼线”,实在不好说,所以二爷也不敢把话和解连环说得太明白。
但解连环是聪明人,只需吴二白提示这没头没尾、在旁人听来不明所以的一句,就能明白二哥实际想表达什么,也几乎在一瞬间,就把吴二白琢磨那些,二十年前的事和现在的事有关联,此行幕后有推手之类的,想到个七七八八,神经瞬间紧绷起来。
不过解三爷作为一个老江湖,纵然心里再怎么紧张,面上也不会显露太多这方面的情绪。情不外露,是必修课,江湖人的专业素养。
他可以在孩子的事上慌里慌张、非常急切,毕竟他是个关心爱护侄子的好叔叔——哪有侄子出事,当叔叔的没反应的?他要是没反应,或反应不够“夸张”才引人怀疑。
但在其他事上,情绪过于外露,就大可不必了。这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解连环装作没听出吴二白话中真意的样子,什么也没说,只一味忧心侄子。
然后……然后就见情绪太过激动的侄子,“嘎”一下晕过去了。
解连环:“……!!!”
————————
吴歧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回余杭的车上了。
他感觉自己晕乎乎的,好像在天上飘。但这不妨碍刻在骨子里的爹宝男基因,第一时间帮他找爸爸。
他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小狗似的吸吸鼻子,东嗅嗅,西闻闻,然后一翻身,“咕噜”一下把自己塞进一个温暖干净的怀抱——找到啦!
他抱着人,轻轻在男人脖颈处咬了口,又拿这块皮肤磨了磨牙,才含含糊糊地说:“唔……爸爸我饿……”
【有没有哪个亲亲好爸爸,能让我吃一口?嗷呜嗷呜~~】
吴二白:“……”很好,刚醒就作怪。
但他听到吴歧对他的称呼,顿时心中一沉。
这称呼若换作平时,他会觉得是孩子和他亲近,想和他撒娇,但如今……联系到吴歧之前在祭司台上,抱着他大哭的样子,吴二白就觉得这孩子如今这么喊他,不是什么好讯号。
而吴歧见吴二白没及时回应他,认为自己遭到爸爸“无情”的忽视,不依不饶地抱着老男人蹭了又蹭,嘴上凶巴巴道:”臭爸爸!我说我饿,你没听见吗?你居然不搭理我?!”
【big胆!小心我罚你面壁思过。】
于是让宝宝用心声黄牌警告的二爷,赶紧递给年轻人一个面包,一瓶水。且吴二白在年轻人美滋滋接过面包和水,坐在位置上拆面包的包装袋,同时认为自己在爸爸这儿,依旧很有“威严”的时候,悄无声息和坐在越野车前座,副驾驶位的解连环,对了个眼神。
解连环会意,干咳一声,吸引吴歧注意:“那什么,小歧啊,你睡了这么长时间,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吴歧刚咬了口面包,在嘴里嚼嚼嚼呢,就听自己斜前方,亦是爸爸前方,那个不认识的人,和自己说话,顿时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这是爸爸的……手下?还认识自己?
一时间,这个念头在吴歧脑海里打了个转儿,但他面上却歪歪头,什么也没回答。
不过,就算他不回答,他的反应也足够让两个叔叔确定,孩子确实出问题了——毕竟,吴歧平时对解连环亲热得很,根本不会在解连环问话的时候,对自己喜欢的连环叔这么冷淡。
吴二白不动声色地给吴歧拧开矿泉水瓶的盖子,示意年轻人喝一点,别噎到,然后状似不经意地对吴歧说:“小歧,你三叔和你说话,为什么不理人?”
三叔?
这下吴歧看解连环的目光就有些诧异了。
他看看解连环对他面露怜爱,又隐隐透着担忧的脸,又看看自己身边一脸沉静、矜贵禁欲的男人,有些不敢置信地问吴二白道:“可是爸爸……我和他见过吗?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这话一出,吴歧就觉得自己不礼貌,立马调整表情,对解连环非常矜持有礼道:“抱歉三叔,我一时没认出您,还望莫怪。”
自打解连环和吴歧认识后,除了一开始两人没那么熟,吴歧会和他客气两句,之后何曾还有这么规矩的时候?
不,这不是规矩,这分明是和他不熟,所以泾渭分明。
所以解连环见吴歧这副模样,非但不高兴,还心头一颤,整个人都吓坏了!
他想再说点儿什么,可话未出口,就被吴二白打断:“行了。”
二爷递给表弟一个“别吓到孩子”的眼神,示意解连环徐徐图之,不要急躁。
三爷想想,虽然感情上有些无法接受,但孩子“又又又失忆”这种事,确实急也没有用,只好叹了口气,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