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务会议,是藤亮晖为让吴歧和县政府班子成员,有个相互熟悉,简单了解对方的机会,及宣布吴歧日后主要负责县政府哪些工作,而组织召开的。
众人已经知道,吴歧是邝易德书记从余杭挖来搞经济,帮助渔城“脱贫摘帽”的“金娃娃”,按照这个思路,肆屏县的发展和改革、科技、教育、工业、招商、市场监督与管理、邮政、通信、交通运输、自然资源、水利、文化、广播、电视、体育和旅游,这些方面自然得交给吴歧统筹、管理。
因此,吴歧的分管单位有:县发展和改革局(粮食和物资储备局)、县教育和科学技术局、县工业和信息化局(商务局)、县工业集中区管理委员会、县招商促进局、县自然资源局、县水利局、县供销合作社联合社、县公路养护中心、县交通局(包含渔城汽车客运有限公司肆屏县分公司、渔城市公共交通有限责任公司肆屏县分公司,等)、文化广电体育和旅游局。
(注:这个分工是有原型参考的,在原型基础上略做删减和添加)
乍一看吴歧分管的内容非常多,实际可能也很多,但如此分工的主要原因是:吴歧来肆屏县的主要任务是“以点带面”,帮助渔城脱贫致富、发展经济。
根据吴歧之前已有的想法和规划,他想以旅游、特色农业种植、矿产资源为主要重点发展目标。
说到搞旅游,至少涉及交通、文化、宣传等多部门配合;
说到特色农业种植,虽然吴歧本身不懂农业,但他懂如何让产品商品化,懂产品营销;知道如何使产品形成产业化经营,如何建立区域性、专业化、大规模的农产品生产、流通和加工基地;会使用信息网络技术促进农产品交易。
具体来说,就是他重视产品深加工,认为只有给予产品相应附加值,创造出符合当地实情的特色品牌,才是农业创收该走的新模式、新途径——这是有先例的,之前红凤沟村那些山货:山参、不老草、红景天、天麻、灵芝、党参、贝母、五味子,还有一些食用菌、山野菜及山果等,走的就是这种路数。
吴歧擅长也喜欢使用电商作为销售途径,不仅方便快捷,还解决了各家各户需要自己找销售渠道,找不到就难以大量售出,也卖不上价的困境。只要产品质量好,统一加工、包装后,用建立仓储物流的方式,很快就能把这些特色产品销往全国。
况且,自去年,也就是03年某S冠状病毒在国内爆发后,吴歧大舅公司旗下的电商平台,用户暴增30%以上,致使平台整体业务量飙升50%?。
所以现如今正是电商经济爆发、井喷的时候,合理利用起来,绝对大有裨益。
可这套方案的前提,无疑还是修路。物流运输最重要的就是交通问题,甭管陆路、还是水路,亦或空运,解决不了这个,说什么也是白搭。
这问题有一定困难,但与之相对的,是可预见的收益。
如果真能在渔城搞起物流电商,不仅能促进特色产品销售;随之兴起的配套行业,还能创造大量工作岗位,推动当地百姓就业。百姓有稳定收入,无论对地区Gdp,还是地区治安、社会稳定都是好事。
当然,行业的兴起,少不了正确的市场监督与引导机制——这是市场监督与管理局的作用。
再说到矿产资源。之前吴歧来渔城考察、学习时,邝易德书记和他说过,渔城本地的水利、矿产资源比较丰富;吴歧在招待所和阿贵的高脚楼时,也看了不少本地地区志之类的资料、书籍。
因此,他认为搞矿产经济,确实是条因地制宜的路子。
但“小作坊”肯定不行,要搞就搞成规模、规模大的。且此类大型或者重点项目,肯定要和“上面”沟通,不是区区县城或地级市能规划、决定的,甚至省里也不行——基于此,把自然资源和工业部分,划拨给有人脉,在“上面”能说上话的吴歧,也是应有之意。(当然,碍于这部分最开始是邝易德书记,和吴歧介绍当地情况时提出的,吴歧有没有这个方向的发展思路,或者说能不能承接起这一块儿的工作,邝书记在吴歧回余杭后,又打电话和吴歧私下沟通过。如今是得到吴歧同意,才把这方面工作交派给他的。)
其他诸如招商引资,引进外部企业来渔城当地投资之类的,说实话,吴歧有点儿“义不容辞”。谁叫他朋友多、关系深、脑子又灵活呢?邝易德和徐孟达,都盼着他能从什么地方(尤其是上面某些部委),搞到一些投资或建设项目;或提出一些新颖思路,能把地区经济搞上去。
只要有一两个项目能落地,渔城,乃至整个岭右省,说不定就“起飞”了——这也是邝易德请他来渔城的本意。
总之,吴歧分管的工作,是根据他之前来渔城考察,和邝易德书记私聊时提过的,自认为“非常不成熟的浅见”中涉及到的内容,而后邝易德书记又和徐孟达书记沟通,双方达成一致后,才做出的决定。
他们都很相信、支持吴歧,对认为有能力的年轻干部,就应该给其“加加担子”。所以但凡是吴歧有思路、有想法,能做的事,领导们就干脆把有关部门,统一交给吴歧协调、指挥,算为吴歧节省一部分和其他分管领导借人、沟通的时间和精力成本——如果常用部门都是“自己人”,吴歧这位分管领导,直接下“指示”就得了。
抛开这个不提,纵然肆屏县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常住人口不到二十万的小县,但每个副县长分管的工作,却都不少。少的要管三、四项,多的要管十几项——当然,这种“悬殊”的差异,往往也透露、表明这位副职,在班子中的含金量和话语权。
由此可见,纵然吴歧在班子里最年轻、排名最末、是新来的,但他的含金量和话语权,却一点儿都不低(不过,也得看他能不能“驯服”底下人,为自己所用)。
且他分管的部门中,还包含好几项相当有实权和“油水”的部门,比如,发展和改革局;又比如,交通局。
权力大的部门,自然工作压力也大。
就说交通局,想修路,钱从哪儿来?
招商局,想招大型或国家重点企业入驻,促进本地经济、拉动本地就业,如何才能把自己“推荐”出去,把那样的“优质企业”拉进来?
就目前渔城,乃至整个岭右省的经商环境,不提社会治安这种“软件”,就是“硬件”——到处是大山,少数民族聚居,道路崎岖、平原少(主要是山地、丘陵和沿海滩涂),基础设施水平薄弱,就足以把那些大老板、好企业劝退。
企业要的是效益,为地区“扶贫”,是扶贫办该干的事儿!
所以要“出成绩”,把自己的想法一一实现,吴歧前期要做大量的准备工作,甚至可以说,有些工作“很难”“非常难”。
但吴歧有信心、有毅力做好。
不过他有信心、有毅力,不代表别人对他没有“疑虑”。就比如吴歧入职肆屏县之前,负责分管肆屏县交通的那位副县长——姓付,叫付同来,就对吴歧未来在交通运输这块儿的工作规划“非常好奇”。
吴歧哪儿看不出来,这位付副县长嘴上说“好奇”,想和自己这位从大城市来的年轻干部,学习学习先进经验,实际是不满自己一来,就抢了他在交通领域的分管权,大大降低他这位副县长,在县政府的“含金量”和“实权”,所以想借这个理由给自己“找晦气”——如果自己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提不出切实可行的方案措施,就会在全体班子成员面前下不来台,第一天就大大地丢脸呢?
可惜,这种“低级”的路数,吴歧根本不上套儿,一点儿“自证”自己才能的意思都没有。因为他很清楚,就算他说得天花乱坠,或者说,确实有可以尝试操作的规划和想法,只要事情没有落地,这位付县长就还会有一堆“疑虑”“顾虑”“为他好”“觉得他年轻,想法难免天马行空”的话等着他,那接下来要解释的话,可就太多了。
可这种解释,除了费精力、费嘴皮子、让自己内耗、影响情绪,根本一点儿用都没有;再说,这位付县长又不是他的上级领导,区区平级之人,有什么资格让他“汇报工作”?
俗称:哥们儿,你哪位啊?
所以吴歧决定釜底抽薪,用其他方式让这位“不开眼”的付县长闭嘴。
于是吴歧悠然一笑,嘴上说着“同来县长谬赞”“多谢同来县长关心”的话(因为“付”音同“副”,喊“付县长”不好听),一边表情不变,慢条斯理从裤兜里掏出一包,和开会前递给藤亮晖的,一模一样的烟,并用了点儿巧劲儿,把烟和打火机一起推到付县长跟前。
趁付县长不明所以,和其他人一样,没反应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径自慢悠悠地说起,乍一听好像非常谦逊,但实际一点儿不谦逊的话:
“对同来县长的问题,我并不想解释很多。我只想说,如果有些事我办不成,那估计别人,也办不成。”
这话的语气轻飘飘的,可落在众人耳里,却无异于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
有些事我办不成,估计别人也办不成。
简简单单一句话,内涵的意思却无比“狂傲”,不,是无比“有自信”,或者说,是无比“有底气”!
再看年轻人推过来,此刻静悄悄待在会议桌上的烟盒儿——这何尝不是一种“底气”的印证?
随随便便就能掏出特供烟的人,还有什么可说的?
众人纷纷瞠目结舌地看着烟盒,吞了口唾沫。
不敢说话,真的不敢说话,这特么的,是真“太子”啊!
倒是吴歧顿了几秒,忽然“呵呵”一笑(感觉威慑众人威慑得差不多了),像没事儿人似的,招呼各位在座的新同僚道:“欸?你们都别光看着,有没有想抽烟的?自己拿。”
他还特意点了付县长的名,道:“同来县长,别愣着,不是什么好烟,随意抽着玩儿吧。”
付县长的脸都绿了:你,你管这叫“不是好烟”?还让我“随意抽着玩儿”?这……这特么的,能不能别再用这种凡尔赛的语言,无形打我的脸了?我老付,脸都肿了,你知道吗?
不过吴歧话都出来了,付县长哪儿还敢摆架子,对年轻人有半点儿不礼貌?忙全身僵硬,在其他人诡异的注视中,撕开烟盒的塑封,从里面取了根烟,拿火机点起来了——他本是个老烟民,此刻却像第一次抽烟的少年人似的,哆哆嗦嗦点了好几次,才把烟点着。
可这时他又突然想起,这烟应该让吴歧、藤亮晖先点上,自己再抽,才符合礼节,于是又是一慌,差点儿让烟灰烫着手。
吴歧见状,笑道:“慢点儿啊,同来县长。你要是喜欢这烟,我那儿还有很多,届时送你一条。”
这话一出,好似幽灵的低语,让原本就倍感不安的付县长,差点儿从椅子上蹦起来:这特么他哪儿敢收啊?他现在抽得这根,放嘴里都觉得烫嘴,恨不得回到几分钟前,抽死那个满脑子不忿儿的自己——你特么找死啊,付同来!
暗骂自己一句后,付县长扬起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对吴歧说:“不用了,不用了,谢县长,您太客气了。这种好烟,还是让各位同志一起分着抽吧。”
吴歧又是一笑,见火候差不多了,也就不再为难付县长,见好就收。他像被付县长的话提醒了似的,把目光转向其他人道:“还有哪位想抽烟的?都拿,都拿。我不抽烟,这烟搁我这儿也是浪费,所以大家不用和我客气。”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般,对吴歧说起了似恭维似客气的好话,一时间,会议室里的气氛倏然欢快了起来。
“我还是那句话,我来这儿只想完成任务,尽快出成绩。如果大家愿意配合我、支持我、帮助我,让肆屏县乃至整个渔城脱贫致富,经济飞速发展,这些功劳自然也有各位的份儿,你们说是不是?”吴歧说。
这话就是他不贪功,有功劳大家一起分的意思。
在座各位都是人精,自然能听得出来。于是众人对吴歧的态度,马上形成了肉眼可见的转变,纵然真假难辨,有几分真心实不好说,但至少面上,大家都对他表现出亲近,甚至有人隐隐透出投靠之意。
一时间会议室的氛围更加和谐、热烈、友好。
不过对大家的恭维、夸奖,吴歧完全没有飘飘然的意思——作为一个略通说话艺术(擅长拍领导、长辈彩虹屁,致力于让领导、长辈五迷三道、得“糖尿病”)的人,他太清楚这些恭维、夸奖里有多少水分了。
那真是把话洒进了大海里——除了水,就是水。
他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是很清楚的,根本不会像某些龙傲天小说的男主一样,认为自己靠“王霸之气”征服了在场所有人。
他才刚来,以后和这些人接触、共事的时间还长,谁是什么样的人;哪些人有才能,哪些人平庸;哪些人可放心收入“麾下”,哪些人可以“合作共赢”,哪些人得“敬而远之”;哪些人背后有“靠山”,日后自会见分晓——他不急,也不能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