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美啊!”
孟棠顿住脚步。
“可惜价格也很美丽。”
即使她没看价格,但能够放在玻璃展示柜中,又是这般精致的苏绣,肯定价格不菲。
*
明朝。
苏州东渚。
晨光熹熹,山雾如纱,轻轻笼罩着村落。
青石板铺就的小巷曲折复曲折,白墙黛瓦,每户人家的窗棂内都透出一缕缕丝线的微光。
这里的人们,其中的女子们自幼便执针引线,
丝线犹如带墨的笔,布料便是洁白的纸张。
笔落于纸上,在她们这里,便是在方寸之间绣出花鸟虫鱼、山水人物,也绣出世代生计。
所以有言形容此地:家家有绣绷,户户习针黹。
当孟棠在天幕那端,忘神凝视着一枚后世制作的苏绣书签时,不仅这里的几处村落瞬间沸腾了。
离这里不远的镇湖、光福、木渎的人们也都热闹起来。
只因为,天幕中,孟棠看的眼睛发直的苏绣书签不过方寸大小,绣着一枝淡雅的梅花,针脚细密却略显生硬,色彩过渡尚有不足,在后世看起来似乎已经属“精品”?!
而且价格不菲!
可在这刺绣之乡的村民眼中,却是刺绣工艺的粗鄙和高昂的售价难以相提并论而觉得惊悚。
张家。
正坐在廊下绣鞋面的张大娘子放下手中的活计,见此景笑道:“哎哟!快看那后世的绣品!”
她忍不住掩嘴轻笑,“这……这粗糙的针法,竟也被人捧在手心,视若珍品?
在咱们这儿,这活计怕是连进绣坊的门槛都够不着吧!”
话音未落,旁边一位正在晾晒绣品的老妇人是她的婆母。
老妇人眯着眼仔细看着天幕中的苏绣书签,随即摇头叹息:
“可不是嘛!这花瓣的晕色,全靠颜料打底,真丝线的‘抢针’‘套针’用得极浅,稚嫩如同小孩。
可到了后世,竟也价格不菲?变得那么稀罕?!”
“哈哈哈!”爽朗的笑声从隔壁院中传来,正教孙女穿针的中年妇人拍腿大笑,
“我这在村里,向来被说‘手笨’,绣的花鸟总被娘嫌‘呆板’,连绣坊的活都接得少。
可囡囡你瞧瞧这天幕——”她指着天幕中的书签,
“比起这个,我绣的那点‘呆板’,那可都是巧手巧思了嘞!我娘要是知道我还能比后世的‘精品’强,怕是棺材板都要笑翻了!”
小女孩没太听懂,但看到周围大家都在笑,也乐起来。
这院子里,年逾花甲的老绣娘田春娘是家里的掌柜。
她手中是一幅未完成的双面绣,丝线在她布满皱纹却依旧灵巧的手指间穿梭如飞。
望着天幕,田春娘眼神深邃:
“大家笑归笑,可别小看了那书签。
它的针法虽粗糙,却说明后世还有人记得苏绣。
这手艺,说明流传下去了!流传到了后世!”
声音苍老而坚定道:“咱们东渚人,世代以绣为活计!
能活的下去,一针一线,凭借的规矩和对苏绣的敬畏。
那后世的绣品,或许技法不及我们,但他们能将苏绣尝试制成书签,也算新奇事!
咱们也可以效仿一二!”
此言一出,笑声渐歇,众人听懂了家里这位老祖宗的意思。
是啊,他们自幼在绣绷前长大,针线是生计,是责任,是母亲的唠叨,是邻里间的比较。
他们习以为常,评断出这个苏绣书签的“粗鄙”,但在几百年之后,却是他人眼中的“珍宝”。
那平日里的绣作,岂不更是宝中珍宝?!
真娘低头看着自己指尖的丝线,轻声说道:“所以,在后世,连我们眼中的‘粗活’,也能被人如此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