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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渐沉了下来,月牙儿越发明亮,把清辉洒在院角的桂花树上,叶片的影子在地上织成细碎的网。我刚收拾好竹椅进屋,就听见厨房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母亲正弯腰洗着下午从集市上买回来的冬枣,水珠顺着她的指尖滴落在不锈钢盆里,溅起小小的水花。

“刚才在院里坐着,没冻着吧?”母亲回头看我,手里还拿着一颗擦得发亮的冬枣,“下午风就硬了些,你总爱在外面待着,也不知道加件衣裳。”她说着,把那颗冬枣递过来,枣皮红得透亮,带着刚洗过的凉意。

我接过咬了一口,脆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混着刚才留在身上的桂花香。“没冻着,晒太阳晒得暖乎乎的。”我往灶前凑了凑,锅里正炖着红薯,甜香从锅盖的缝隙里钻出来,和桂花的清甜、冬枣的脆甜缠在一起,把整个屋子都裹得暖融融的。

母亲把洗好的冬枣装进玻璃罐,又从橱柜里翻出一小袋冰糖:“明年春天大雁回来,你要是想喂,就把这冬枣也带上,晒成干儿,它们说不定也爱吃。”她的手指在玻璃罐上轻轻擦了擦,罐口映出她鬓角新添的几根白发,在灯光下泛着浅淡的光。

我忽然想起下午老农说的“记号”,原来母亲记挂着的,也是一种记号——记着我望雁时的出神,记着我随口提过的“想等它们回来”,就像记着我小时候爱吃的红薯,记着我换季时容易着凉的毛病。这些藏在日常里的惦记,不就是我心里最清晰的“家的路标”吗?

正想着,院门外传来邻居张奶奶的声音,手里还提着一篮刚蒸好的玉米饼,热气腾腾的:“你家桂花落得满地都是,我路过都闻着香!给你们送几个饼,就着红薯吃正好。”母亲笑着迎出去,两人站在门口唠起家常,说谁家的麦子收得早,说村口的老槐树又抽了新枝,说“过几天该腌咸菜了,得去地里拔些芥菜”。

我靠在门框上,看着她们的身影被门口的灯光拉得长长的,听着她们的笑声混着锅里红薯的甜香飘出来。院外的风偶尔吹进来,带着夜露的凉,却吹不散屋里的暖。抬头望,窗玻璃上印着月牙的影子,像一块小小的玉,安静地贴着窗棂。

忽然觉得,这秋夜和白天的天空一样,都装着太多温柔的事。大雁在远方的夜空里赶路,带着对温暖的向往;母亲在厨房里熬着红薯,藏着对家人的惦记;邻居送来的玉米饼,裹着烟火气的热乎;而我坐在屋里,心里装着下午的雁群、祖孙俩的对话,还有此刻满屋子的甜香。

或许,“天高云淡”从来不止是白天的风景,它也是每个寻常日子里的模样——有自然的流转,有人间的烟火,有藏在心底的盼头。就像大雁总会找到归处,我们也总能在这些细碎的温暖里,找到前行的力气,找到安心停靠的地方。

锅里的红薯“咕嘟”响了一声,母亲掀开锅盖,白汽瞬间涌了出来,带着更浓的甜香。我走进厨房,帮她把玉米饼摆上桌,月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盛着冬枣的玻璃罐上,罐子里的红与白,在清辉里亮得温柔。

这一夜,没有雁群飞过,却好像处处都是雁的影子——在母亲递来的冬枣里,在邻居送来的玉米饼里,在锅里咕嘟的红薯香里,在每一个藏着惦记与盼头的瞬间里。而我知道,等明年春天,当第一群大雁掠过村口的老槐树,这些藏在日子里的温暖,会和归来的雁鸣一起,变成新的、更动人的记号。

日子在桂花的落英和渐浓的秋意里悄悄滑过,转眼就到了霜降。院角的桂花树早已谢尽了繁华,只留满树深绿的叶子在风里轻晃,竹椅上也积了层薄薄的落叶,踩上去“沙沙”响。

我照例每天清晨搬开竹椅时,总会习惯性地抬头望会儿天——秋空愈发高远,蓝得像块被洗过无数次的布,连一丝云絮都少见。偶尔有几只麻雀落在光秃秃的枝桠上,叽叽喳喳地叫着,倒让这寂静的清晨多了几分生气。

“今天降温,把你爸那件厚外套找出来给他带上。”母亲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个布包,里面裹着刚烙好的饼,“他去镇上买麦种,说要顺便去看看你张叔,中午不一定回来吃饭。”

我应着,转身去翻衣柜时,指尖触到件旧毛衣——是去年冬天父亲穿的,领口处还留着我缝补的线头。忽然想起去年这时,父亲也是穿着这件毛衣,蹲在桂花树下帮我修竹椅,说“等明年大雁回来,这椅子还得好好坐着看呢”。

送父亲到村口时,老槐树下围了几个村民,正凑在一起说着话。见父亲扛着空布袋过来,李叔笑着迎上来:“买麦种啊?我昨天去镇上问了,今年的麦种成色好,你多买些,开春咱们地里的麦子肯定长得旺!”

父亲点点头,从母亲手里接过布包:“是啊,趁着眼下天好,赶紧把种备好。等明年大雁一回来,就得忙着播种了。”他说着,抬头望了望村口的方向——那里的天空依旧空荡荡的,却像藏着无数期待。

我站在老槐树下,看着父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忽然注意到树干上多了几道浅浅的刻痕——是父亲昨天趁我不注意时划的,一道代表去年的雁群,两道代表前年,如今又添了第三道。他总说:“划上记号,就忘不了大雁什么时候回来,也忘不了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活计。”

回到家时,母亲正在院里翻晒萝卜干,竹筛里的萝卜条泛着浅黄,裹着阳光的味道。“你张奶奶刚才送来些干辣椒,说等明年大雁回来,给你做油泼辣子,就着饼吃香。”她拿起一根晒干的萝卜条,轻轻掰断,脆响在院里散开,“你看,这些萝卜干晒好了,正好等春天大雁回来时,和你攒的冬枣干一起喂它们。”

我蹲下身帮她翻着萝卜干,指尖触到温热的竹筛,忽然觉得这些被精心晾晒的食物,和父亲刻在槐树上的记号、母亲准备的油泼辣子一样,都是为春天埋下的期待。就像大雁在南飞前会啄食足够的草籽,我们也在冬天来临前,把对重逢的盼头,藏进每一件琐碎的小事里。

傍晚时父亲回来了,肩上的布袋沉甸甸的,沾着路上的泥土。他刚放下布袋,就拉着我去看老槐树:“你看,我今天路过鹰嘴山时,远远望见山尖上落了几只鹰,等明年大雁回来,说不定能看见它们一起在天上飞呢。”他说着,伸手拍了拍树干上的刻痕,“这第三道,就等着明年雁群回来时,再添一道新的。”

夜色渐浓,我搬着竹椅回屋时,又望了望天空——月牙儿又升起来了,比前些日子更亮些,周围的星星也多了,像撒在蓝布上的碎钻。风里带着初冬的凉意,却吹不散心里的暖。

原来等待从不是煎熬,而是像晾晒萝卜干、准备麦种一样,在平淡的日子里一点点积攒期待。就像大雁总会循着山与河的记号归来,那些藏在刻痕里、食物里、话语里的盼头,也会在明年春天,随着雁鸣一起,悄悄绽放成新的温暖。而这片秋空,也会在寂静里默默守护着这些期待,直到下一个雁群归来的季节。

转眼到了冬至,第一场雪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清晨推开窗,整个村子都裹上了层白霜,老槐树的枝桠上积着薄薄的雪,像撒了把碎盐,远处的鹰嘴山更是白茫茫一片,山尖的“鹰嘴”埋在雪雾里,倒添了几分柔和。

父亲早早就起来扫雪,竹扫帚在院坝里划出“沙沙”的响,雪沫子沾在他的眉毛上,冻成了白霜。“瑞雪兆丰年,明年大雁回来时,地里的麦子肯定长得好。”他直起身搓了搓手,望着远处的雪山笑,“你看这山,不管春夏秋冬,都立在那儿,咱们村的人,不管走多远,看见这山就知道家在哪儿。”

我想起前几天翻旧书时看到的“人生何处不青山”,此刻望着眼前的雪山,忽然懂了几分——这青山不只是村口的鹰嘴山,更是藏在心里的根。就像大雁认着山与河的记号,我们走到哪儿,心里的“青山”都不会丢。

正想着,手机响了,是远在南方打工的表哥打来的。“家里下雪了吧?我刚才刷视频看见老家的雪了,鹰嘴山还是那么显眼。”表哥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今年过年我早点回,给你带南方的糖糕,咱们一起在老槐树下等大雁回来。”

挂了电话,母亲从屋里端出刚煮好的汤圆,热气腾腾的:“你表哥说要带糖糕回来,正好,等开春大雁回来,咱们就着糖糕看雁群,多好。”她舀了碗汤圆递给我,芝麻馅的甜香混着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

我捧着碗站在院门口,望着雪后的青山。表哥在南方的工厂里加班时,心里的“青山”是老家的雪;父亲在地里翻土时,心里的“青山”是来年的麦浪;就连去年秋天那对祖孙,小男孩心里的“青山”,或许就是村口的老槐树和爷爷衣襟上的野花。

日子一天天近了年关,村里的年味渐渐浓了。张奶奶开始炸丸子,油香飘得满村都是;李叔家挂起了腊肉,一串串晾在屋檐下;母亲也忙着蒸馒头,蒸笼里的白雾裹着麦香,把窗户都熏得模糊了。

除夕那天,表哥果然回来了,手里提着个大袋子,里面装着南方的糖糕,还有给父亲买的新棉鞋。一家人围在饭桌前,窗外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父亲举起酒杯:“今年的雪好,明年的麦子好,大雁回来时,咱们的日子更得好!”

我望着桌上的饭菜,望着窗外雪地里的灯火,忽然觉得“人生何处不青山”从不是说要走多远,而是不管走多远,心里都有座“青山”——是家的方向,是日子的盼头,是像大雁一样,不管飞多远都要回来的执着。

年后天气渐暖,雪开始融化,老槐树上的雪水顺着枝桠往下滴,“滴答滴答”落在地上,像在数着日子。父亲又开始忙着修整老槐树,他搬来梯子,仔细剪掉枯槁的枝桠:“等大雁回来,这树就能长出新叶,正好给它们遮凉。”

我蹲在树下帮他递工具,忽然看见树干上的刻痕——三道旧的,一道新的,是父亲昨天刚划的,代表今年的期待。风里已经有了春的气息,远处的鹰嘴山渐渐露出青绿色的山尖,像在和我们打招呼。

抬头望,天空比冬天更蓝了些,几只麻雀在枝头跳着,像是在等雁群的消息。我想起那句“人生何处不青山”,此刻忽然明白,这青山既是眼前的山水,也是藏在心里的热爱与执着——就像大雁南飞北归,我们在日子里奔波,不管到了哪里,只要心里的“青山”还在,就有归处,就有盼头。

风轻轻吹过,带着泥土的潮气,我知道,用不了多久,雁群就会掠过这片天空,掠过那座熟悉的青山,而我们,会在老槐树下,捧着糖糕和冬枣干,等着它们归来——就像等着每一个带着“青山”印记的日子,温柔又坚定地走来。

春风一茬茬地吹,老槐树上的芽苞终于撑破了壳,冒出嫩黄的尖儿,像撒在枝桠上的星星。父亲前几日搭的木凳就放在树下,凳面被砂纸磨得光滑,还带着新木头的清香。

我蹲在木凳旁系鞋带时,指尖触到凳腿上刻的小字——是父亲偷偷刻的“雁归”,笔画歪歪扭扭,却藏着直白的盼头。忽然听见远处田埂上传来“突突”的拖拉机声,李叔开着车往地里运肥料,路过村口时探出头喊:“你爸呢?我刚看见西边天上有黑影,说不定是大雁要回来了!”

我心里一紧,连忙直起身往天上望——淡蓝的天幕干干净净,只有几朵云慢悠悠地飘着,哪有雁影?正笑着摇头,就见父亲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裤脚沾着新翻的泥土:“李叔眼馋了,去年大雁回来时他在外地,没看着。”他放下锄头,也跟着望了望天,“快了,等槐树叶再绿重点,它们就该到了。”

母亲这时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个布包,里面是晒好的冬枣干和萝卜干:“昨天张奶奶送来些小米,说给大雁添点粮。”她把布包放在木凳上,又摸了摸槐树枝上的新芽,“你表哥昨天打电话,说这周末要回来,还说要带他城里的小娃来看大雁,那孩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雁群呢。”

我想起表哥家的小侄子,去年视频时还拿着画笔画大雁,说要画“人”字形的队伍。如今槐树枝芽渐绿,田埂上的草也冒出了青,连风里都裹着花草的香,倒真有了“雁归”的模样。

周末清晨,我刚把布包放在木凳上,就听见村口传来汽车的喇叭声。表哥抱着小侄子快步走来,孩子穿着蓝色的小外套,像极了去年田埂上的小男孩,一落地就挣脱表哥的手,跑到槐树下仰着脖子望:“舅舅,大雁呢?爸爸说它们会排着队飞回来!”

我笑着指了指远处的鹰嘴山:“它们在路上呢,等太阳再高些,说不定就从山那边飞过来了。”正说着,父亲提着个竹篮从屋里出来,里面装着刚蒸好的玉米饼:“先吃饼垫垫,咱们坐着等。”

小侄子接过饼,咬了一大口,眼睛却还盯着天空。忽然,他猛地跳起来,小手指着西边:“看!是大雁!”我们连忙抬头——十几只大雁排着整齐的“人”字,正从鹰嘴山的方向飞来,翅膀划过天空,发出“嘎嘎”的啼叫,清亮得像穿过了春风。

“真的是大雁!”表哥也凑过来,掏出手机拍照,“去年没看着,今年总算赶上了。”小侄子挣脱我的手,跑到田埂上,举着手里的玉米饼喊:“大雁,这里有吃的!”惹得我们都笑了。

父亲站在木凳旁,望着雁群渐渐飞近,伸手摸了摸槐树上的刻痕,又添了一道新的——第四道了,每一道都记着一次雁归,记着一段日子的盼头。母亲把布包里的冬枣干撒在木凳旁,风一吹,甜香飘得很远,雁群从头顶飞过时,翅膀带起的风拂过脸颊,像在打招呼。

雁群渐渐飞远,变成天边的小黑点,小侄子却还站在田埂上望,手里攥着剩下的玉米饼。表哥走过去抱起他,指着远处的山水:“你看,那座山,那条河,都是大雁的路标,它们明年还会跟着这些记号飞回来。”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头,小脑袋靠在表哥肩上:“那明年我还要来,带我的画笔,把大雁画下来。”

风轻轻吹过,槐树叶“沙沙”作响,阳光透过叶片洒在木凳上,留下细碎的光斑。我望着眼前的人——父亲在整理木凳,母亲在收拾布包,表哥抱着孩子指着远方,忽然想起“人生何处不青山”。

原来这“青山”从不是固定的风景,是父亲刻在木凳上的“雁归”,是母亲晒好的冬枣干,是表哥带着孩子归来的脚步,是每一次雁鸣里藏着的重逢与期待。就像大雁总会循着山水归来,我们也总会循着心里的“青山”聚拢,不管走多远,不管过多久,只要这山还在,这盼头还在,就有归处,就有温暖的相逢。

阳光渐渐暖起来,槐树叶更绿了,木凳上的布包还留着甜香。我知道,明年春天,雁群还会飞过这片天空,木凳旁还会摆着新晒的粮,而我们,还会站在这里,望着雁归的方向,等着那些藏在“青山”里的故事,继续往下写。

雁群飞过的余音还在空气里绕着,小侄子却拉着我往田埂跑,说要去看爷爷说的“大雁路标”。表哥跟在后面笑,手里还攥着没吃完的玉米饼,母亲则把布包往竹篮里一收,也跟着凑热闹:“正好去看看你爸种的油菜,说不定都冒花苞了。”

田埂上的草刚没过脚踝,沾着晨露,踩上去软乎乎的。小侄子跑在最前面,忽然停在一丛淡紫色的野花前——和去年那个小男孩别在老农衣襟上的一模一样。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摘了一朵,踮着脚要往表哥衣襟上别:“爸爸,你看,像不像大雁的羽毛?”

表哥笑着弯腰,任由他把花别在胸口:“像,等会儿大雁飞回来,说不定会以为是同伴呢。”正说着,远处传来父亲的声音,他站在油菜地边挥手:“快来看,油菜要开花了!”

我们跑过去,只见地里的油菜抽出了嫩黄的花穗,星星点点地缀在绿叶间,风一吹,像撒了把碎金。父亲蹲下身,指着花穗说:“再过十天半月,这一片就全黄了,大雁飞过时,老远就能看见这片金,说不定会多盘旋两圈呢。”

小侄子趴在田埂上,小手轻轻碰了碰花穗,忽然抬头问:“爷爷,大雁知道这是你种的花吗?它们会不会记得这里的味道?”

父亲摸了摸他的头,目光望向远处的鹰嘴山:“会的,就像它们记得山的模样、河的声音,也会记得这片花的香。它们每年飞回来,都在找熟悉的记号,这些花,就是咱们给它们留的记号啊。”

我望着眼前的油菜地,忽然想起去年冬天,父亲冒着寒风翻土播种的模样——那时雪还没化尽,他蹲在地里,裤脚沾着冰碴,却一遍遍说“开春雁回来,得让它们见着好看的”。原来那些藏在寒冬里的忙碌,都是为了给归来的雁群,添一道温暖的“路标”。

正午的阳光渐渐烈了,我们坐在田埂上吃玉米饼,风里混着油菜的清香和泥土的气息。小侄子啃着饼,忽然指着天上喊:“又有大雁!”我们抬头,只见几只大雁排着“一”字,慢悠悠地从头顶飞过,啼叫声清亮,像是在回应我们的目光。

“这是先头部队吧?”表哥掏出手机拍照,“等大片雁群来,咱们可得早点来占位置。”母亲笑着点头,从竹篮里拿出冬枣干,分给我们:“去年晒的时候就想着,等雁来了,让它们也尝尝甜。”

夕阳西下时,我们往回走,小侄子的裤脚沾了泥,手里却攥着好几朵野花,一路哼着不成调的歌。路过老槐树时,他忽然停住脚,指着树干上的刻痕问:“舅舅,这些道道是什么呀?”

我蹲下身,指着刻痕告诉他:“一道刻痕,就是大雁回来一次。你看,这道新的,就是今天它们飞过的时候刻的。等你明年再来,咱们再添一道,好不好?”

他用力点头,小手在刻痕上轻轻摸了摸,像是在和过往的雁群打招呼。表哥站在一旁,看着孩子的模样,忽然说:“以前在城里,总觉得日子过得快,回来才发现,慢下来等着雁归,等着花开,才叫过日子。”

风轻轻吹过,槐树叶“沙沙”响,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田埂上,落在油菜地里,也落在老槐树的刻痕旁。我望着眼前的景象——父亲扛着锄头走在最前,母亲牵着小侄子的手,表哥跟在后面拍着夕阳,忽然懂了“人生何处不青山”的真正分量。

这“青山”,从不是遥不可及的远方,是父亲种在地里的油菜,是母亲晒在竹篮里的冬枣干,是老槐树上逐年增加的刻痕,是我们站在田埂上,望着雁群飞过的每一个寻常午后。就像大雁总会循着路标归来,我们也总会在这些细碎的温暖里,找到日子的根,找到前行的勇气。

夜色渐浓时,我们回到家,母亲把小侄子摘的野花插在玻璃瓶里,放在窗台上,月光照进来,花影落在墙上,像极了雁群飞过的模样。小侄子趴在窗边,嘴里还念叨着:“明天我还要来等大雁,带小米喂它们。”

我知道,明天的天空或许还会有雁群飞过,明年的油菜还会开出金黄的花,老槐树上的刻痕也会逐年增多。而我们,会一直站在这里,守着这片“青山”,守着这些藏在日子里的盼头,等着每一次雁归,等着每一段温暖的重逢——就像等着时光里那些最动人的故事,一遍遍在这片天空下,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