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赵颐允的一刹那,林锏呆住了。
东宫倾覆已久,他实在没想到,在千里之外的禹州还能见到自己的小主子。
玉萦见状,便把皇帝将赵颐允交给侯府抚养一事告诉了他。
林锏立时道:“夫人,我本是东宫暗卫,往后自当守护在主子身边。”
“你如今有映雪,又有镖局,再做护卫也不方便。你且放心,既然他往后是侯府的公子,侯爷和我自会护他周全。”
“侯爷和夫人若有任何需要我办的事,尽管开口。”
玉萦闻言,心中忽而一动想起一桩事来。
她在天牢探望庄怀月的时候,庄怀月曾叮嘱她去紫烟那里取些给赵颐允的东西,取回来时发现是一箱书便放在了侯府库房。
赵玄佑带颐允离京的时候,想着那箱书是庄怀月给赵颐允的遗物,便一并带到了禹州。
前几日夫妻俩说起这事的时候还是觉得那箱书里应该有玄机。
温槊离开东宫好几年了,拿着这书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倒是林锏……他不似温槊那般只在太子身边护卫,手底下也管着不少暗卫。
倘若庄怀月留下的那箱书真有什么玄机,林锏应该知道。
“盼夏,你带大少爷去院里玩一会儿。”
“是。”
盼夏上前牵了颐允出去,再将房门带上。
玉萦正色道:“我在天牢里见过庄良娣最后一面,她托付给了我一箱书,说是给颐允留的,那些书看起来都是在书坊里随便能买到,我实在想不通她为何要那样一箱寻常的书留给颐允。”
见林锏似有不解,温槊亦道:“那些书我仔细看过,未曾夹带什么东西,但若只是书而已,当时庄良娣没必要费那么大功夫交给姐姐。”
“书?”林锏的眼神看起来像是有点头绪,沉默了一会儿,他道,“东宫里有人擅长用药水在纸上写字,若是庄良娣临终前交托给夫人的,我猜书里用那种药水写了真正要传给皇孙的秘密。”
竟是这样,玉萦忙问:“如何能让真正的字显出来呢?你知道怎么调制药水吗?”
“我不会调药水,不过,要看清上头的字不需要药水,只消把书浸泡到油里就好。”林锏当差的时候,也曾收到过这种药术书写的密令。
“知道了,多谢。”
林锏见状,朝玉萦拱了拱手,恭敬退了出去,走到门外,见乳母抱着阿宁坐在海棠树下玩,赵颐允摘了朵花逗阿宁,花朵晃动,阿宁笑得出了声。
余生能住在侯府里,的确是小主子莫大的幸事。
虽然玉萦没让他看到书里面藏的秘密,但林锏约莫能够猜到。
把那些书交到侯夫人手中,恐怕不只是庄良娣的意思,而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如今一切平息,也不知道侯爷和侯夫人会怎么做……这不是现在的他该琢磨的。
林锏收回目光,快步出了棠梨院。
玉萦得了解开书本秘密的法子之后,让温槊去厨房搬了一坛油过来,两人试着把一本书浸泡到油里,等到书页全都浸润之后,方才捞出来。
稍稍晾干之后,再打开一看,却还是之前的话本故事,没有任何变化。
温槊想了想:“或许这些书里只有一两本是藏着秘密的。”
毕竟,若是庄怀月只给玉萦一本书,很容易就让人怀疑那本书里藏着秘密,定然会仔细研究。
把藏有秘密的那一本书混在十几本书里,就算想研究,也很难破解秘密。
玉萦觉得温槊说的有理。
有了经验之后,他们不再把整本书往油里浸泡,而是把所有的书摊开,每一本的第一页都浇上一勺油。
约莫等了一炷香之后,有一本书上的文字果然发生了变化。
玉萦和温槊凑上前瞄了一眼,看清上头的几个字之后,俱是心中一震。
温槊稳了稳心神,把那本书整本浸泡到了坛子里。
“侯爷。”
默默等待之际,屋外传来染冬问安的声音。
听到赵玄佑回来了,玉萦心底的不安顿时消散,起身走到门口开了门。
赵玄佑对上她的眸光,微微敛眸,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戳了一下:“怎么了?”
玉萦冲他笑了一下,却没吭声,把他拉了进来。
绕过屋里的描金山水屏风,赵玄佑先看到了铺了一地的书,又看见温槊从油坛里捞了一本书出来。
他瞥向玉萦,沉声问:“是怀月给的那些书?”
“先前林锏过来,他说了东宫里有用药水在纸上传秘的事,我和阿槊拿那些书一试,果真有一本里藏着秘密。”
废后姜氏让镇国公私铸兵器的事是赵玄佑最先察觉的,禀告给皇帝之后,皇帝一直命锦衣卫暗中追查此事,却一直到废后和废太子事败都没能找到。
那本书里藏着什么秘密,赵玄佑心里有数。
三个人坐在桌旁,都没有说话。
等到那本书上隐藏的文字全部显现出来后,赵玄佑拿筷子挑开书页,迅速翻了一遍。
果然,书里不但详细记录了私铸的兵器藏在何处,还列举了皇后和太子多年苦心经营在朝中埋下的棋子。
当初皇后下毒东窗事发后,他们在京城的势力大部分被赵玄佑扫除,但在各地军营里居然还有不少对他们效忠的将领。
这些人藏得非常深,有在明面上与平王亲近的人,更有宁国公的麾下大将。
不过让赵玄佑得意的是,禹州府衙里虽有皇后安插的人,明铣卫却是干干净净。
玉萦道:“怪不得当初锦衣卫查了几年都没查到那批兵器在哪里,原来是被这些人化整为零藏了起来。”
温槊瞅瞅玉萦,又瞅瞅赵玄佑:“这本书该怎么办呢?”
赵玄佑一时有些无奈。
若是在赵颐允被接到禹州来之前发现书里的秘密,他一定会将这本书密奏皇帝。
但赵颐允已经做了他的儿子,一切又都不同了。
“先收起来吧。”玉萦若有所思,眸光微闪。
赵玄佑看清她脸上的神情,颔首道:“嗯,只当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
这些人从前对姜氏和赵樽绝对效忠,如今他们都死了,世人皆知,赵颐允已经“死”了,东宫一脉已断,他们没有再与朝廷做对的必要,不会再生事。
这本书不必销毁,毕竟赵颐允好端端的活在靖远侯府,将来会有什么变数,谁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