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宣王卯时初便已起身。亲兵端上一大碗汤药,宣王眉头未皱,几口灌下。一旁的叶太医本想再叮嘱他受伤的胳膊莫要用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上了战场,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周叔和水生也已早早候在议事厅。
宣王神色凝重:“此战必须速战速决!一举将国舅爷大军击溃打散。若容他征兵数万填充进来,待其整编完毕,敌众我寡,我军就麻烦了。谢大人,粮草辎重须跟上。周大人,城中大事急务,你二人可当机立断,不必事事请示。我已留下三千老弱伤残守城,若情势危急,可征用沐阳江的壮丁。”
巡抚大人和郡守大人躬身领命:“遵命!”
宣王披上玄色战袍,金丝绣的五爪金龙在晨光下熠熠生辉,威势逼人。玄色披风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他翻身上了高大的棕色战马,眼神冷峻如冰,手中长枪斜指前方,周身散发着凛冽的杀伐之气。身后,九万辽东军严阵以待,旌旗猎猎,长枪如林,士兵们身着铁甲,神情坚毅,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随着宣王一声令下,沉重的城门推开。宣王一马当先,率领弓箭营与铁骑营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城门!战马奔腾,铁蹄踏地,碲声如雷,溅起冲天尘土。九万大军紧随其后,如同奔涌的潮水席卷而出,直扑十里外国舅爷的军营!
国舅爷斥候远远望见那黑压压的军阵如潮水般涌出城池,惊得魂飞魄散,打马狂奔回营,一路嘶声大喊:“报!辽东军来袭!辽东军来袭——!”
国舅爷大惊失色,他本以为能拖延三日以待新兵,没料到宣王竟来得如此之快!
“来了多少人马?”他急问。
斥候上气不接下气:“倾……倾巢而出!除老弱伤兵,全都来了!”话音未落,远处已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辽东大军已近在眼前!
国舅爷厉声嘶吼:“全军!准备迎战!”
瞬息之间,宣王的弓箭营与铁骑营已如尖刀般狠狠插入国舅爷大军阵中!国舅爷的铁骑早在前番战斗中损失惨重,此刻面对辽东军新换上的高大匈奴战马,未战先怯,阵型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
怀庆抓住战机,指挥弓箭营一轮猛射。箭雨刚歇,辽东军先锋队突然如波浪般向两侧分开!国舅爷大军正自惊疑,中路赫然露出三十架狰狞的重型弩车!守车士兵奋力摇动铰链,粗如儿臂的巨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激射而出!
巨箭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有的士兵甚至被直接穿胸而过!国舅爷见势不妙,急令后方步兵上前支援,试图稳住阵脚。然而巨箭威力惊人,步兵刚一靠近,便被射得血肉横飞,溃不成军。
兵部李郎中吓得面无人色,连连后退,对国舅爷道:“宋将军!快催博县征兵!辽东铁骑太猛,弩车更是威力惊人,步军根本挡不住啊!”
国舅爷对随从怒吼:“立刻去博县县衙!告诉那狗县令,午时前新兵不到,我要他项上人头!”随从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战场上,宣王见巨箭即将耗尽,趁国舅爷大军被射得晕头转向、阵型大乱,立刻下令弓箭手再次齐射!国舅爷一方仓促间难以结成盾阵抵挡,前排士兵纷纷中箭倒地。宣王随即向裴崇安打了个手势。裴崇安心领神会,立刻率领铁骑营分向两翼,将中路让给刚刚赶到、人数占优的辽东步军方阵。裴崇安则率铁骑在两翼策应,配合中路步军猛攻。
云峰祖父也率领户所士兵绕到侧翼,紧随铁骑之后,一旦铁骑冲散敌阵,他们便立刻冲上砍杀!
然而,博县县令惧怕国舅爷淫威,竟已于昨夜连夜强征壮丁。天未亮,第一批新兵就被驱赶着上路,此刻竟已抵达战场!
这些被强征来的新兵,何曾见过如此惨烈的战场?眼见战场上血肉横飞,断臂残肢,吓得魂飞魄散,纷纷抱头蜷缩,不敢上前。国舅爷暴怒,挥刀连砍数名退缩者,厉声咆哮:“拿起武器!给我冲!敢退一步,就地正法!敢当逃兵,诛你九族!”新兵们被这血腥手段震慑,只得哭喊着捡起地上的刀枪,被驱赶着推向战场最前沿。这些毫无经验、饥肠辘辘的农夫,面对勇猛的辽东军,连刀都握不稳。
宣王看着被驱作肉盾的数万新兵,心中虽有不忍,但战场无情,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压下心头波澜,眼神复归冰冷,长枪前指,厉声高喝:“冲——!”
国舅爷也迅速整编队伍,将新兵推在最前,老兵在后压阵。这些新兵奔波一日,仅靠随身带的两个饼子果腹,未得喘息便被逼上战场。激战至巳时末(近午时),充当肉盾的新兵已死伤七八成!战场之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辽东军士兵脚下的布鞋都被浸透的血水染成了暗红色。
宣王策马立于阵前,望着满地新兵尸首,怒发冲冠,厉声骂道:“宋老贼!你驱民为盾,视人命如草芥!罪该万死!”
国舅爷冷笑回应:“宣王爷,怕了?今日死多少,明日我就能征多少填进来!你呢?辽东军死一个,可就少一个!”
巳时末(近午时),水生率领六百沐阳江人,拉着几十车热气腾腾的包子及时赶到战场后方。沐阳江人迅速行动起来,将包子分发给轮换下来的辽东军士兵。士兵们几口吞下包子,灌几口水,体力稍复便立刻顶回前线,替换下疲惫的同袍。辽东军得以饱食休整,攻势更盛。而国舅爷大军被辽东军两翼包抄,困在核心,根本无法生火造饭。
宣王见状,故意放缓了进攻节奏,只是不断施加压力,将国舅爷大军牢牢钉在原地。时间一点点流逝,熬到未时初(下午一点多),国舅爷大军已是饥渴交加,筋疲力尽,士气濒临崩溃。
时机已到!宣王眼中精光爆射,手中长枪高举,声如雷霆:“全军——冲锋——!”
此时,分完包子的沐阳江汉子们,为了给前线将士省力,自发接过士兵手中的鼓槌,数百人轮流奋力擂响战鼓!
“咚!咚!咚——!”
沉闷而巨大的战鼓声如同滚滚闷雷,自后方席卷而来,瞬间压过了战场喧嚣!每一声鼓点都像重锤敲在辽东士兵的心头,鼓声越来越急,仿佛千军万马奔腾咆哮,点燃了士兵胸中热血!辽东军士气未减!
与此同时,早已迂回到敌军后方的辽东骑兵,在震天鼓声中突然发起雷霆般的突袭!国舅爷大军腹背受敌,阵脚彻底崩溃!士兵们惊恐万状,纷纷丢盔弃甲,四散奔逃!
国舅爷见大势已去,只得在亲信拼死护卫下夺路而逃,嘶声下令:“撤!快撤——!”
宣王勒马立于高处,看着溃不成军的敌军,长枪遥指溃兵方向,声震四野:“追!”
辽东军士气如虹,喊杀声震破苍穹!朝着溃逃的敌军追去!宣王一马当先,铁骑所过之处,烟尘蔽日。这场追击,一直持续了十里之遥,沿途皆是国舅爷大军丢弃的兵器和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