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指挥使见怀庆起身离去,这才上前一步,在王爷面前恭敬行礼道:“下官谢王爷大恩!末将孙儿云峰,幸得王爷恩典,请动叶太医出手相救,才侥幸捡回一命。”
宣王微微颔首,关切道:“听叶太医回禀,李百户已然苏醒,只需好生休养,伤愈可期。”
“谢王爷挂怀,云峰确已无性命之忧。”李指挥使顿了顿,请命道:“王爷,山火之事紧迫,末将请命带兵前往扑救。”
宣王抬眼细看这位老将,只见他面容疲惫,眼中布满血丝,步履沉重,仿佛脚下坠着千斤重担。昨日一场恶战,夜间又忧心长孙生死,怕是整宿未眠。宣王心中不忍,温言道:“张千户所部已有一千二百人前往。你再命一营千户所协同即可。李指挥使,你年事已高,昨日大战,且回家歇息几日。若军中有要务,本王自会遣人相告。”
李指挥使闻言抱拳行礼,感激道:“谢王爷体恤!王爷仁德,末将铭感五内。这便去安排人手,随后回家休养。若扑救山火需用末将,但凭王爷差遣!”说罢,他不再耽搁,匆匆转身去调派人手。
路上,李指挥使将麾下几个千户在脑中快速过了一遍。昨日大战方歇,士兵们必然疲惫,加之酷暑难当,去扑灭灼人的山火,恐怨声载道。他想到林千户平日与怀庆关系尚可,为人也较为持重,便寻了他来,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林千户,王爷有令,务必尽快扑灭山火。你办事稳妥,本官信得过。着你即刻率领本部一千二百兵卒,速去与张千户汇合,全力灭火!辛苦了。”
林千户神情一凛,抱拳应道:“末将领命!大人放心!”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返回营地集结部众,严令士兵们迅速备齐水桶、铁锹、斧头等灭火器具。士兵们望着当空烈日,想到要去那火海烟山,私下里不免小声抱怨酷热难熬,但见林千户面色严肃,军令如山,也都噤了声,默默整装待发。
另一边,水生已带着沐阳江征调来的一千青壮抵达战场附近。空中黑灰不断飘落。水生下令让青壮们用浸湿的布巾掩住口鼻,安排人找地挖大坑掩埋阵亡将士的尸首,并让宏文在此督管。交代完后,自己翻身上马,带着几名随从策马奔向火场方向寻找张大哥。
远远便见被大火吞噬的山林,大火一直快烧到山顶,浓烟蔽日,烈焰腾空,噼啪爆裂之声不绝于耳。刚到山脚片刻,众人身上便落了一层滚烫的黑灰。空中全是飘散的烟灰,令人窒息难耐。山火散发出的热浪烤得士兵们汗流浃背,衣衫尽湿,不停地撩起衣襟擦汗,脸上汗水混着黑灰,糊成了黑泥浆。目光所及,皆是烧得焦黑扭曲的光秃树干,地上厚厚的草木灰烬。山坡上,被烧得蜷缩成团、仅如孩童般大小的焦黑残骸,正是国舅爷埋伏的弓箭手尸首。远处仍有火舌狂舞,舔舐着树梢,火光冲天。
水生找到怀庆,忧心忡忡道:“张大哥,这样硬扑不行!我们才两千多人,山上石头都烧得滚烫,遍地火星,士兵们根本无从下脚!不如这样:你立刻带人,沿着山脚外围割出一圈空地,割净杂草灌木后,再挖出一道两丈宽的生土,这样火势蔓延到此便会被阻断。你们先带人挖土隔离,我立刻带人去大山周围的村子,敲锣打鼓发动村民带着水桶前来在山脚提水灭火!”
怀庆眉头紧锁,凝重道:“博县如今归朝廷管辖,不属辽东治下,那里的村民未必肯听我们调遣。”
水生道:“事在人为,我去试试!张大哥,你先带人挖土隔离!”说完,他拨转马头,带着三百名沐阳江青壮,策马奔向山脚下的村落。
博县刚经历征丁,村民们惊魂未定。忽见大队骑兵手提长枪闯入村庄,顿时惊慌失措,纷纷躲避。水生见状,命一名随从持枪拦住一个正欲逃跑的村民,自己则肃声喊道:“莫慌!吾乃辽东郡守!带我去见你们里正!速速带路,我们并非前来扰民,有急事与他相商!你也可通知村民,一同前来听讯!”
村民不想带兵到里正家害里正,又怕这群士兵杀了他,吓得跪下求饶:“老爷饶命,别杀我。”
水生催促道:“快点带路,我们不伤人,是有急事和你们村里正商量。”
村民偷偷打量这群兵爷,见水生气度不凡,又听是郡守,虽仍害怕,但不敢违抗,战战兢兢地领着水生一行来到一座青砖院落前,指着院门小声道:“老……老爷,这就是里正家。”
水生示意随从上前叩门。然而敲了许久,院内却毫无动静。几名沐阳江青壮怒形于色,区区一个里正竟敢如此怠慢郡守大人,当下便有人按捺不住要去撞门。
水生忙抬手制止,提高声音,对着紧闭的院门和闻声聚拢过来、面带惊恐的村民们朗声道:“本官辽东郡守!昨日国舅爷大军与我辽东军在此交战,国舅爷大败溃逃!为阻我军追击,竟丧心病狂,放火烧山,王爷在我们辽东城里遥见你们几个村旁边两座大山,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担心烧到大山附近几个村庄的百姓,怕你们人手不足,派了两千多士兵前来帮忙,此时我们的辽东士兵已经在帮你们挖生土隔离大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