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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树下,昊良、柳源和另外两个大点的孤儿,动作麻利地攀上粗壮的杏树枝干。小半个时辰过去,挂在树杈上的几个筐子都装得满满当当。摘好后,柳源带着几个育婴堂的孩子在树下认真地分拣、挑选。

杏子被小心翼翼地分成两堆:九筐果形饱满、色泽金黄红润、没有疤点的上品;剩下四筐则是个头偏小、带疤、有磕碰的次品。柳源仔细地从最好的那筐里,挑了几个最大最红的杏子,递给云谨和晨熙:“张公子,张小姐,尝尝。”

晨熙接过杏子,小声道谢。她下意识地看向柳源,对方的目光却已移开,已经在给育婴堂的孩子们分杏子吃了。孩子们坐在树下,吹着微风,吃着甜杏,说不出的惬意。

昊良毫不在意地从次品筐里摸出几个带疤的杏子,在衣服上随意蹭了两下,递给大河:“这种杏子甜!”又递给崇青几个。

大河有点不信:“昊良哥,有疤就有疤,你骗我这种甜干什么?我又不嫌弃。有的吃就不错了。”话虽如此,他还是接了过来。

昊良自己也拿了一个,随意在衣服上擦两下,一口咬开,一掰两半,金黄的汁水瞬间迸溅出来,沿着他的手缝滴落在地上。他满足地叹道:“真甜!大河,快吃!”

晨熙看着昊良随意在衣服上擦两下就塞嘴里,那句“还没洗,不干净别吃”差点脱口而出,但瞥见旁边柳源平静的侧脸,又生生咽了回去。她可不想再因自己的“讲究”让柳源觉得她嫌弃这里,到时候让大家排挤云谨。她学着云谨的样子,用帕子仔细擦了擦手中的杏子,小口咬了下去。果然,清甜的滋味瞬间在口中弥漫开,带着初夏山野的芬芳,比府里那些精心洗过、盛在盘里的果子多了几分清香味。

“真甜。”晨熙忍不住轻声赞叹,这声赞叹是真心实意觉得杏子的滋味好。

柳源闻声,抬眼看了看她,似乎有些意外她的称赞,但也只是微微颔首,并未多言。他转向年龄最小的小花,轻声道:“头往前探一探,小心些,别把汁水滴在衣服上。慢慢吃,吃了还有。”

崇青笑道:“昊良,你挑的杏子确实甜,怎么挑的?”

昊良得意道:“大河,你就说我挑给你的杏子甜不甜吧?”

大河连吃了好几个,见昊良问他,忙点点头,也好奇地看着昊良。昊良见坐在地上的孤儿们也都好奇地望着他,这才道:“要马上吃的杏子,就得看果柄处,果柄处没有青色,一样是金黄的就熟得好。再来你别看有疤,这疤不影响果子口感,是刮风的时候在树枝上蹭的,里面果肉不坏。颜色金黄带红的是枝丫顶上的,太阳照得多,这种就甜……”

大河又吃了一个,认真道:“原来先生还教这些,我那先生就不教这个,他要教这个我肯定认真听。这个学会了有用。”

崇青好笑地揉了下大河的头。昊良故作高深道:“你以为我的夫子就懂?这是我大姐告诉我的,她不考科举,就喜欢看农书、游记,《水经注》她也喜欢。我大姐懂得多。哪种果子好吃她都知道。”

大河又掰开一颗杏子塞到嘴里,很不给昊良面子道:“我就说你咋会懂这些,原来是婉宁姐懂。我们白月湾除了枣树,啥果树都没有。我祖父说光是我们自己家种了容易被人偷,种院子里也不行。我祖父兄弟好几个,他兄弟儿子孙子一大堆,我家种了也经不住祸害。以后我让婉宁姐给我们白月湾育杏子苗,家家户户都分几棵,到时候就没有人偷了。以后我儿子在白月湾就能吃到杏子。我家地多,多种些,我儿子可以不用吃带疤的,就吃树顶又大又红的。”

昊良刚让大河下了面子,使坏问道:“那不甜的有疤的谁吃?”

大河想了想道:“不听话的儿子,我就给他吃不甜的。”

崇青差点笑破肚皮,问道:“大河,你以后要生几个儿子?”

大河认真想了想:“反正不能少,儿子多别家才干不过我家,我以后才能当里正。”他畅想道,“我当了里正,就把白月湾村的路修宽,路两边就种各种水果,让村里孩子不用眼馋随便吃。”

晨熙也听得好笑。柳源打量了她一眼,见她吃了一个再没吃第二个,猜测她可能还是怕脏。

昊良见大河还想吃,劝道:“大河,杏子不能多吃,吃多了伤胃。”

大河听话地点点头,凑到柳源旁边道:“柳源哥,我刚才没想起来,能不能再给我十来个?我想带回家给我叔叔们吃,也让他们尝一尝。”

昊良指着那半筐挑选好的次品,豪气道:“这半筐我买了,带回去分给你叔叔们还有白月湾的孩子。”

柳源含笑道:“这筐次品不收你钱。”

昊良数出三百文放在柳源手里:“次品一百文,品相好的二百文。我再要一筐品相好的。”他指了指那堆上品。

柳源想了下,收下了钱。下山的时候,柳源一人提了两筐沉重的杏子,让年龄最小的小花空着手,在一旁温声叮嘱:“小花,下山的时候注意着点,看着路走,别滑倒。”

到了山脚下,柳源看了看孤儿们黏糊糊的手,又温声叮嘱:“大家去小溪边,把手洗干净了,别把书院发的衣裳弄得太脏,等会儿回书院卖杏时被学子们嫌弃。”

晨熙一个官家小姐,不好意思和大家挤在一堆男孩子身边洗手,就站在了岸边。听了柳源的话,脸有些不自然地红了,她以前确实也是嫌弃的。

一群孩子嘻嘻哈哈地蹲在山涧小溪边洗手。清澈的溪水潺潺流淌,冲走了手上的汁液和泥土,也带来了清凉。昊良捧起一捧水,洗了把脸,舒服地叹了口气。崇青也洗了把脸,赞叹道:“这水透心凉,是舒服。”

晨熙和云谨站在岸边树荫下看着。晨熙看着昊良那副毫无拘束、与育婴堂孩子打成一片的样子,再想想他布政使大人长子的身份和云谨说的昊良读书也有天分,人家也从未嫌弃过这些孤儿,心中反思自己以前确实过分了些。

到了书院门口,柳源对昊良和云谨道:“昊良,张公子,我带孩子们先去学子住的地方了。杏子得趁新鲜卖。”他顿了顿,看向晨熙,对她点了点头。

柳源招呼着几个孩子,大孩子们一人提一筐杏子,大的提好的,小的把次品带回育婴堂。

昊良把次品筐子递给大河,自己提了一筐好果子跟着柳源一起走向学子住处。

到了学子住的地方,昊良热情地和学子们打了招呼,给每人分了一个杏子,笑着道:“现摘的,都是挑熟的摘的,特别甜。我要了一筐,你们要么?杏子不耐放,可以一人买半筐,一筐二百文,摘得不多,要的趁早。”

好些学子家中富贵,不差二百文,杏子看着确实诱人,何况谢大人长子开了口,大家更要给面子,很快几筐杏子就被抢光了。

云谨送二姐回住的小院,路上低声问道:“二姐,觉得柳源如何?”

晨熙沉默片刻,才道:“他话不多,但很能干,对育婴堂的孩子也很照顾。”她想起柳源分拣杏子时那认真的神情,还有他自然而然地把最好的果子给了她和云谨,自己却吃着次品。“他……似乎对我们姐弟还是有点不一样。”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悔,柳源一看就明白她上次嫌弃过他。

云谨笑了笑:“二姐,他那样的人,心性坚韧,自尊心也强。你上次那样对他,他岂能轻易释怀?他能像今日这般,对你以礼相待,已是难得了。”云谨叹了口气,“你看昊良和他们处得多好,昊良再和育婴堂孩子玩在一起,也不影响他是布政使大人长子的身份,别人只会赞他随和。”

晨熙点点头轻声道:“我以后不再动不动瞧不起人了。昊良身份比我还高,人家都能放下身段。”

云谨见二姐听劝,高兴道:“二姐,你以后就这样,遇事多思多想。”

晨熙垂头有些不大好意思,轻声道:“你是我弟弟,却总是像娘一样为我操心。”

云谨默然片刻,认真道:“我是长子,以后爹娘老了,我有本事才能替两个姐姐撑腰,照顾云湛。只要是为二姐好的,我自是要放心上。”

晨熙心中感动:“有你这样的弟弟,是我和大姐的福气。”回到小院后,晨熙心里一直回想着云谨的话。

隔日,她带着丫鬟去了远山县小桃姨的衣料铺子,买了两匹结实耐用的粗布。傍晚时分,让云谨领着她去了育婴堂。晨熙第一次踏进这个收容孤苦孩童的地方。

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十来间房子是孩子们的居所、课室、粮仓和柴房,一应俱全。院子里种着一畦畦蔬菜,墙角用篱笆围了个鸡笼,里面养了十来只鸡,正悠闲地啄食着菜叶子。

正带着几个大孩子在院子里给丝瓜搭架子的柳源,见了晨熙姐弟,明显愣了一下,忙上前见礼。云谨含笑说明来意:“想着这个时候你们来不会太忙。我二姐昨日承蒙你们用杏子招待,今日特意买了两匹布和几封点心送来,算是一点心意。”

柳源温声道:“柳源替大家多谢张二小姐善举。”

晨熙忙道:“别客气。”

柳源叫了在院子里玩耍的孩子们过来,温声道:“快来谢谢张家二小姐,这布和点心是她送给大家的。”

孩子们齐声向晨熙道谢,声音清脆。

晨熙含笑道:“昨儿你们请我吃杏子,今儿我也请你们吃点心。”

柳源安排了三个大孩子把晨熙带的东西拿下去放好。他把晨熙和云谨领进用作会客的小厅里。小花很懂事地给云谨和晨熙一人泡了碗金银花茶。

柳源道:“我们这里没有茶叶招待二位,金银花是我们育婴堂孩子自己采摘的,夏天喝能祛火,二位将就喝。”

晨熙含笑温声道:“挺好的,这个时节喝正合适。”

眼看天色渐暗,柳源轻声道:“二位稍坐片刻,我很快回来。”他交代小花,“给两位客人续茶。”

很快,外面传来柳源温和有序的吩咐声:

“小路,小山,小雷,你们三人把院子里的菜浇上水。”

“新谷,谷雨,你们去把后山上的羊牵回来。”

“刘海,把院子里的衣服被子收了……”

云谨等到柳源回到厅里,便温声询问可否参观一下育婴堂。

柳源带着他们简单参观了一下。走到一间挂着“绣房”牌子的屋子前,他解释道:“这些布匹,嬷嬷会带着大点的女孩子学着裁剪缝补,让她们学着做衣裳。”他语气平静的细心介绍着。

“柳源哥!”一个身穿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约莫七八岁的男孩跑过来,“大黄母鸡又孵了三只小鸡出来!还有两个蛋一直没破壳,拿着在灯下照了,里面没有小鸡。”

柳源轻声道:“在枣树下挖个深坑把两个坏了的蛋埋起来,埋深点,免得腥臭。”

“知道了,柳源哥。”男孩应声跑开。

这时,另一个小孩端了一碗洗净的杏子进来,恭敬地对云谨和晨熙道:“张二小姐,张公子,请吃杏子。”

晨熙瞟了一眼碗里,杏子不是有疤就是个头比较小。她正犹豫要不要拿,见云谨已经含笑谢过,伸手很自然地拿了一个。晨熙便也拿了一个带疤的,含笑轻声道:“我也尝尝看昊良骗人没有,是不是真的甜。”她用帕子托着,轻轻咬了一口,对柳源笑道:“果真甜。”柳源心里明白,这杏子一半是甜,另一半是这位二小姐在给育婴堂面子。

柳源轻声问端杏子的小孩:“在干活的大孩子那边,要给他们留杏子知道么?”

小男孩点点头道:“柳源哥放心,都分好了的。”

快离开育婴堂时,云谨借故吃了杏子去洗手。晨熙主动对柳源道:“柳公子,日后若育婴堂有女孩需要学习针线女红,教习嬷嬷忙不过来时,我……我可以帮忙。”她说得有些磕绊,但眼神是真诚的。

柳源微微一愣,看向晨熙的目光中,第一次没有了那种刻意的疏离,而是多了一丝探究和淡淡的讶异。随即想到每次都是她弟弟陪着来,便明白了这是在为上次来书院时对他的态度找补。他拱手道:“张小姐有心了。若有需要,柳源会告知张公子。”他顿了顿,还是决定递个话头过去,“张小姐似乎对农事有了兴趣?”

晨熙动作一顿,脸上掠过一丝窘迫和羞愧。她看向柳源,坦承轻声道:“柳公子,过去是我年少无知,目光短浅,对你多有冒犯,还望柳公子海涵。”她说着,郑重地福了一礼。

柳源侧身避过,语气平和道:“张小姐言重了。过去之事,不用再记挂心上。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顿了顿,看着晨熙,语气诚恳了些,“如今张小姐能体恤育婴堂的孩子,已是难得。”

晨熙听他如此说,瞟了一眼柳源见他说得真诚,觉得他并非小肚鸡肠之人,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她抬起头,真诚地道:“多谢柳公子。”

柳源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这份歉意,也免得这位二小姐一直愧疚。

云谨洗完手过来,看了眼二人神色,特别是他二姐一副卸下重担、轻松不少的样子。这细微的变化,让云谨心中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