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九份山城啊,要举办百年灯笼祭。游客们跟着朱红灯笼就走进了废弃矿坑,嘿,那灯影里居然投射出矿难死者窒息的残影。卖茶少女吖今就开始追查真相,揭开了一场迟到五十年的复仇。
九份的夜晚,被那灯笼染得跟血似的。百年祭典重新开启,山路上挂着一千多盏朱红竹灯,暖光在青石板上流淌,可就是暖不了吖今的脊背。她蹲在茶摊旁边削竹篾呢,一抬头,就瞧见一队游客跟着灯笼往后山去了,那后山可是封禁了五十年的“鬼哭坑”矿洞。
吖今赶紧冲领队喊:“灯笼祭不走矿坑!”可那领队跟没听见似的,眼睛里倒映着灯笼那诡异的流火。这时候,风突然就大了,一盏灯咕噜咕噜滚到了吖今脚边。她弯腰去捡,嘿,那灯影“嗖”地一下就爬上了石墙,映出一张紫涨的人脸,眼球都凸出来了,嘴唇乌青,喉咙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掐住了。石缝里还渗出一股腐土和铁锈的味道。
吖今把那盏灯笼拆开了。竹骨又焦又黑还弯弯曲曲的,内侧刻着蝇头小字:“丙午年腊月十七”。她一查镇志,嘿,正是五十年前矿难那天。
老矿工阿土伯正喝茶呢,茶碗“哐当”一下就掉地上了。他喊着:“矿灯竹……他们竟用死人的灯篾!”当年矿道坍塌,九个矿工被困。救援队砍了坑口的毛竹编成应急灯,结果瓦斯爆炸,人跟灯都给烧没了。
阿土伯抖着手指着矿坑说:“怨气浸了竹节,哪能超度?灯笼在引路……它们要人亲眼看看地狱。”
矿坑入口全是游客。那灯笼阵列突然就像活蛇一样游动起来,红光一下子暴涨,把人群都吞进了黑暗里。吖今拿着柴刀就追进去了,那腐臭味裹着冷风“呼呼”地往鼻子里灌。
灯影在岩壁上蠕动,变成了九具扭曲的人形:矿镐嵌进头骨,煤灰堵着口鼻,躯体被压得跟薄片似的。游客们的尖叫一下子就没了——他们的影子跟矿工的影子重叠了,脖颈上还出现了青紫的扼痕。
吖今大喊:“出去!”然后挥刀斩断了灯笼绳。绳断的地方居然涌出黑血,灯影尖啸着就朝她眉心扑过来……
柴刀砍在岩壁上,火星直溅。灯影消散的地方,留下了九个焦黑的手印。
茶摊上,吖今用艾草烫烤捡回来的灯篾。青烟里浮现出片段:一个男人蜷在塌方的缝隙里,用血在竹篾上刻字;火光一闪,九张脸在烈焰中熔成了灯笼的轮廓……
镇长陈厚朴突然冒出来说:“丙午年腊月十七,救援队本已挖通气道。是我曾祖父下令封洞——怕瓦斯泄露毁掉整座山。”他抹了把脸,“九条命,换全镇平安。”
吖今在后山乱葬岗,找到了刻字矿工的土坟。坟碑旁边蹲着灯笼祭匠人罗九指,他正把新竹篾插进坟土里。他咧着嘴露出金牙说:“吸够阴气,灯影才逼真。游客就爱这种刺激。”
月光照着他衣襟内挂的铜牌,上面刻着“陈氏矿业”的徽记。吖今一下子明白了:罗家世代为陈家制矿灯,当年封洞他们也是帮凶!
这时候,坟头的竹篾突然疯长,缠住罗九指的脚踝,把他往矿坑那边拖。
矿坑深处,九盏灯笼挂在坍塌的岩架前。罗九指被藤竹捆着跪在地上,岩壁上渗出腥黄的水珠,凝成了九张窒息的脸。
风声里传来含混的嘶吼:“陈家人……偿命……”
镇长陈厚朴举着火把冲进来,喊着:“矿工死于意外!陈家供养你们子孙五十年,还不够吗?”
岩壁上的人脸突然裂开,黑血喷溅出来。血泊里浮出当年的真相:陈家主为了独占富矿脉,故意炸毁了已经救通的坑道!
陈厚朴大喊:“谎言!”然后挥着火把就朝灯笼砸过去。竹灯一遇火就着了,可焰心却窜出九道黑影,直扑他的口鼻。
吖今抓起祭台上的铜锣猛敲。震声中,黑影散成煤灰簌簌落下。陈厚朴一下子瘫倒在地,脖颈上烙着乌黑的手印。
阿土伯捡起没燃尽的灯篾说:“矿工魂散前留了话。怨气平,灯笼白;仇未报,灯噬人。”
全镇的灯笼一夜之间都褪成惨白。只有矿坑口那一盏朱灯,红得跟血似的——那是罗九指用坟前竹新做的引魂灯。
罗九指把灯塞给吖今说:“最后一局。提灯入坑,送他们安息。”
吖今提着灯进了坑道,灯影不再狰狞。九道半透明的人影站在废墟里,指着岩缝里的生锈铁盒。盒里躺着九枚铜钮扣,扣面上刻着姓名和家乡村落。
风声呜咽着:“带我们……回家。”
吖今跋山涉水找了半个月,照着钮扣上的地址找那些矿工的家人。七户人家都已经绝嗣了,只剩下一对姐弟住在基隆渔村。老妪摸着刻着“林金泉”的铜扣,眼泪掉进海里说:“阿兄矿难后,陈家说尸骨无存……”
渔火闪烁,九盏白灯笼飘到海面上。灯笼慢慢沉入水里的时候,礁石上传来九声悠长的叹息。
吖今回到了鬼哭坑。岩缝里钻出了新竹,绿得滴翠。
她把最后两枚铜钮扣埋进竹根,哼起了矿工家乡的采茶调。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陈厚朴脖子上的印子乌黑,眼睛浑浊得跟煤似的,机械地朝矿坑深处走去。
洞口的灯笼“噗”地一下就灭了。月光照着石壁,上面只剩九道舒展得像微笑一样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