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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无尽灰夜 > 第1321章 《小年的灶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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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三,这清河镇可被风雪给锁住了。富商赵世荣喝得醉醺醺的,一脚就踹开了偏院的木门。屋里啊,他老婆李秀云正熬着祭灶的麦芽糖呢,那甜香飘得满屋子都是。可这赵世荣倒好,一把就掀翻了糖锅,还骂骂咧咧地说:“晦气东西!早该随你那瘫爹入土!”滚烫的糖浆“哗”地一下泼在秀云手上,立马就烫出了猩红的水泡。

灶台旁边,五岁的女儿小莲正蜷在柴堆后面,吓得直发抖。原来啊,三天前,赵世荣为了吞并岳父的田产,把咳血的老丈人丢进了冰河。这会儿,他又掐住秀云的喉咙,把她往灼热的灶壁上按,还嚣张地喊:“灶王爷?老子就是你的天!”

突然,瓷坛碎裂的声音划破了风雪。小莲冲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母亲额角渗着血,手里死死攥着半块雕成枣花状的灶糖,那糖身上刻着的“善”字都裂成两半了。

秀云头七那天夜里,赵世荣急吼吼地强娶了绸缎庄的寡妇柳凤娇。喜轿刚进门,偏院的灶房突然就窜起了蓝火,那满锅都冷却的麦芽糖啊,居然像血一样沸腾起来,焦糊味和枣香混在一起,弥漫了全院。管家哆哆嗦嗦地泼水灭火,结果在灰烬里摸到了一块完好的枣花灶糖,那糖体上透出暗红的纹路,就像血管在搏动似的。

“晦气!”赵世荣一脚就把糖块踢飞了。糖块滚到雪地里的时候,冰面“咔擦”一声裂开了,像蛛网一样的纹路里,浮出了秀云溺亡父亲苍白的脸。

到了深夜,柳凤娇在梳妆,一照铜镜,竟看见秀云端坐在灶台的身影,她手里的枣花糖正滴着黏稠的糖浆,在柳凤娇的嫁衣上洇出了一个“冤”字。

第二年小年,赵世荣逼着小莲熬祭灶糖。麦芽快熟的时候,灶膛里突然传出母亲哼唱的《祭灶谣》:“二十三,糖瓜粘,灶君闭口莫妄言...”小莲抖抖索索地把糖浆倒进枣花木模,眼泪都掉进了糖稀里。

在祠堂的供桌前,赵世荣敷衍地叩了个头。没想到,供品中央的枣花灶糖突然融化了,糖液像蛇一样窜上灶君画像,把神像的双唇都封住了。烟雾腾起,灶君的眼角居然淌下了两行焦糖泪。

更鼓响起来的时候,全家都听见厨房传来剁骨的声音。柳凤娇推门一看,只见案板竖在那儿,一柄菜刀反复地斩进枣花糖,糖渣飞溅,就像血点一样。

第四章:厉夜婴啼

柳凤娇临盆的那个晚上,稳婆从血褥里抱出了一个浑身青紫的死胎。婴儿的右手紧紧攥成拳,掰开一看,掌心赫然是半块枣花灶糖,糖心里还嵌着秀云常用的枣木簪碎屑。

赵世荣气得暴跳如雷,砸毁了灶台。瓦砾中滚出了秀云褪色的绣鞋,鞋里积满了凝固的糖浆,还裹着三根森白骨指,那正是他派人沉河时剁下的岳父右手。

子时过后,井口飘来了婴儿的啼哭声。仆人提着灯一照,井水上面浮满了融化的灶糖,糖浆里沉浮着柳凤娇陪嫁的金锁,锁身上刻的“长命百岁”已经被糖胶锈蚀成了“偿命”。

元宵节的时候,赵家米行接二连三地出怪事。粮仓里的麦粒全变成了焦黄的糖块,主顾买米回家,袋子里涌出了蠕动的蛆虫状糖丝。赵世荣去开仓验货,万千糖蛆瞬间就缠住了他的双腿,那枣香和尸臭混在一起的味儿,简直要把人熏晕。

到了夜里,管家看见东家房里的烛影乱晃。赵世荣拿着剪刀狠扎自己的手臂,还嘶吼着:“滚出我的血!”结果伤口淌出来的竟是黏稠的糖浆,桌子上散落着数十张血糖绘的契约,全是他霸占的田产。

破晓的时候,柳凤娇在祠堂发现他跪在灶君像前,七窍都被糖浆封死了,手里还捧着插着三支焚尽断头香的枣花糖。

第二年,为了消灾,赵世荣请了道士来做法事。道士刚点上香,供桌“轰”地一声就炸裂了。枣花灶糖的碎片迸溅开来,地面渗出了腥甜的糖浆,汇成了清河镇的地图,赵家产业的位置全被糖浆蚀出了黑洞。

“怨气缠宅,需至亲解咒。”道士指着小莲说。赵世荣就把女儿锁进了废弃的灶房,逼着她重做祭灶糖。

麦芽快熟的时候,小莲忽然听见母亲轻轻地唤她。她顺着声音伸手探进糖锅,滚烫的糖浆里居然摸到了冰凉的手指!灶壁上浮出了秀云的半身,引着她的手指在糖坯上刻下了“冤”字。糖字成型的时候,整锅糖浆像沸血一样翻涌起来。

腊月二十三,赵世荣押着小莲去祭灶。献糖的那一刹那,所有的枣花糖都裂开了,每块糖心里都嵌着米粒大的人眼,瞳孔齐刷刷地转向了赵世荣。祠堂的梁柱突然响起了冰裂的声音,他一抬头,看见岳父倒悬在梁上,枯手指向灶君像。

画像嘴角的糖封突然融化了,灶君的口唇动了动,吐出了血红色的糖丝,缠住了赵世荣的喉咙。他窒息得在地上打滚的时候,地面的糖浆翻涌成了秀云的脸,说:“你封神明口舌的时候,可想过自己也难呼救?”

柳凤娇冲进来拉他,指尖刚碰到他的衣角,红糖丝就顺着手臂爬满了她全身,把她裹成了一个尖叫的糖俑。

赵世荣拼命地逃往岳父沉尸的冰河。他坐着橇车过桥的时候,枣花糖像冰雹一样砸落下来,黏住了马腿。疯马拖着车冲进了冰窟,他在水下看见岳父坐在水晶灶台前,台面上堆满了沾血的枣花糖。

“好女婿,尝尝亲熬的灶糖。”老者狞笑着掰开他的嘴,塞进了冻硬的糖块。糖一入喉就化了,甜味里翻涌出淤泥的味道。无数糖浆触手把他拽向河底,冰面开合间映出了小莲拿着灯笼的身影,她轻轻地放下新蒸的枣糕,说:“外公,娘亲,吃顿团圆饭吧。”

河水吞没赵世荣最后一声嚎叫的时候,冰面浮现金色的“善”字,正是秀云临终紧握的那半块糖上碎裂的字痕。

三天后,人们在河滩发现了赵世荣。他的尸身端坐着,就像在祭拜一样,七窍都填满了晶莹的灶糖,双手捧着冰雕的枣花,花心嵌着被他吞并的地契。灶糖沿着尸身蔓延,在雪地上铺出了一幅巨大的灶君像,神像的嘴角还沾着半片金箔,那正是柳凤娇消失当夜发髻上的花钿。

小莲默默地收拾好残灶,重新熬起了麦芽糖。清甜的香气中,秀云的身影在蒸汽里浮现,指尖抚过女儿烫伤的手背,说:“怨解了,该让甜味回来了。”

新熬的枣花糖放在干净灶台的时候,封住灶君唇的旧糖“咔嚓”一声龟裂了,神像眼底的焦糖泪终于蒸腾散去。

又到了小年夜,十六岁的小莲主持祭灶。她把枣花糖供上神龛的时候,糖身上的“善”字金芒流转。烟雾缭绕中,灶君画像的嘴角微微扬起。

更夫经过赵家旧宅,听见院里传来久违的祭灶歌谣:“二十三,糖瓜粘,灶君乘云上青天...”从门缝里望去,秀云和老父的虚影含笑站在灶边,小莲撒出的糖瓜穿过他们透明的身体,在火光中绽成了金红的灶花。

雪静静地落着,半块枣花糖浮在镇口的河面,糖浆一丝丝地化入清水。河底沉沙里,赵世荣腐朽的指骨正被糖虫蛀成空窍,最后一点甜腥也消弭在了岁暮的寒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