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子端听了这话浑身一松,悬在心头的巨石终于落了地。
他下意识将温辞的手握得更紧,眼底不知何时已凝了层泪光。
只要子晟能活着撑到被救上来,父皇总是会保住他的性命的。
至于崖下被抬回来的到底是 “凌不疑” ,还是 “霍无伤”,从今往后,他都只能是霍翀将军的遗孤霍无伤。
至于日后事情已成定局,若是父皇怀疑、责问,随机应变就是,还能把他杀了不成。
一面容白净的官员匆匆出列,劝阻道:“陛下,可那凌不疑身上还有私窃太子殿下虎符、调兵弄权的罪名!此等逾矩之举,陛下不可轻纵啊!”
正转身准备离殿的文帝猛地顿住脚步,周身的气压瞬间冷了下来。
他快步折回,径直冲到那官员面前,双目通红,“那朕去替他赔罪好不好?用朕这条命来给他抵罪,你看好不好?”
那官员被文帝突如其来的暴怒吓得脸色煞白,双腿一软,“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直呼:“陛下息怒,臣不敢!臣万万不敢!”
文帝不再看他,一甩袖子,转身快步离开了崇德殿。
文子端扶着温辞起身,两人相携着往外走。
殿外的雨声淅淅沥沥,细密的雨丝落在朱红宫檐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又顺着瓦当缓缓滴落,倒让紧绷的氛围,多了几分难得的松弛。
文子端侧头看向温辞,“我先送你到马车上,你先回府好好歇一歇,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回去再向你赔罪。眼下,我得先去山崖那边盯着,子晟还在下面,我得亲自看着他们把人救上来,才能放心。”
太子等在崇德殿外,看着雨滴落在地面上溅起水花,也不知沉默着在想些什么。
直到文子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才猛地回过神,疲惫的苦笑道:“三弟,娣妇,子晟那边…… 就有劳你们多费心了。如今我这境况,是半点忙都帮不上,后边的事,大概也是帮不上的。明日议事,我就不来了。”
文子端心头一沉,愧疚涌上心头,刚开口唤了声 “皇兄……”,便被太子抬手打断。
“我都知道的,三弟。” 太子声音温和,释然道:“不必说抱歉,该是我应该和你道谢才是,多谢你和子晟多次帮我周全扫尾。”
太子拍拍文子端的肩膀,“你和子晟都是我看着长大得弟弟,我怎么会不了解你们。”
太子故作轻松的笑着:“其实,孤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我知道的,比你和子晟想要我知道的还要多得多。”
他轻轻推了推文子端的手臂,语气重归恳切:“快去吧,子晟还在崖下等你救他,别让他久等了。”
太子说完,带着内侍宫人,一步一步朝着东宫的方向走去。
文子端看着太子远走的背影,嘴唇微动,低下头苦涩的笑笑。
他怎会不懂太子兄长此刻特意拦下他的用意?
方才在殿外,兄长当着那些或许仍隐在暗处观望的重臣,字字句句都在向所有人传递一个信号:太子与三皇子始终是至亲兄弟,三皇子此次并没有谋算储君之位的想法,让那些朝臣不要以此事,在太子和他这个三皇子身上就储位一事做文章。
太子一直是个合格的兄长,他从来都是知道的。
文子端转过身来勉强的朝着温辞笑笑,伸手与她十指相扣,朝着宫外而去。
行至宫门处,文子端一手撑着油纸伞,一边将温辞扶着上了马车,
“你先回府,不用等我,我也不知何时才能处理完这些事情。”
温辞抓住他的袖口,“妾和阿昜在府中等你回来。”
文子端心口骤然一烫,像是被这简单的一句话焐暖了。
他喉间微动,借着伞面的遮挡,微微仰头,在她光洁的额前轻轻印下一个吻,语气里染了几分难得的轻快笑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