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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拉山谷的清冷空气被隔绝在机舱外。取而代之的,是经过精密过滤、恒温恒湿的,金钱的味道。

唐宛如合上了面前那份关于卢浮宫翅膀安装进度的报告。凯瑟琳的全息影像在她面前消失。

她看向叶远。

他正把玩着一枚刚刚从泰瑞·斯登的古董座钟上顺手拆下来的、十八世纪的芝麻链传动轮。那根比头发丝还细的宝塔轮链条,在他指尖灵巧地缠绕、舒展,像一条活着的金属小蛇。

“下一站,摩纳哥。”唐宛如开口。

叶远“嗯”了一声。没有抬头。

“赫库兰港有个游艇派对。”唐宛如补充道,“主人是伊万·沃尔科夫。”

叶远依旧没什么反应。

“俄罗斯寡头,靠倒卖苏联解体时的国有资产起的家。现在主要做能源和军火。”唐宛如看着舷窗外,下方是地中海深蓝色的夜。“他最近在竞标哈萨克斯坦的一座铀矿。我们的新能源公司也对那个矿很感兴趣。”

叶远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唐宛如。

“他的游艇上,”唐宛如说,“有一间按照约翰·霍普金斯医院标准建造的医疗室。”

叶远重新低下头,继续研究那根链条的力学结构。

摩纳哥。

赫库兰港。

全世界最昂贵、最奢华的超级游艇,像罐头里的沙丁鱼一样,拥挤地停泊在这里。

伊万·沃尔科夫的“深红沙皇”号,是其中最庞大的一艘。一百六十米长,通体漆黑,船身线条充满了侵略性,像一头蛰伏在海面上的钢铁巨兽。

派对正在顶层甲板的无边泳池旁举行。

空气里,昂贵的古巴雪茄烟雾,和女人们身上限量版的娇兰香水,混合成一种醉生梦死的气息。泳池的水,被一种特殊的荧光染料染成了和唐培里侬香槟王一样的淡金色。几个俄罗斯超模,穿着几乎等于没穿的比基尼,在金色的池水里嬉戏。

唐宛如和叶远的出现,让这场喧闹的派对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停顿。

唐宛如穿着一件mugler的黑色紧身长裙。那件裙子没有任何珠宝装饰,却用一种极其大胆的剪裁,在腰部和背部,勾勒出了近乎建筑学的线条。

叶远还是那件棉麻衬衫。

伊万·沃尔科夫,一个五十多岁,身材像熊一样壮硕,留着一脸浓密络腮胡的男人,端着一杯伏特加走了过来。他穿着一件范思哲的丝绸衬衫,扣子解开到第三颗,露出胸口浓密的黑毛和一根小拇指粗的金链子。

“唐女士,欢迎来到我的移动城堡。”他用带着浓重俄国口音的英语大声笑道。

“沃尔科夫先生。”唐宛如点了点头。

伊万的目光落在叶远身上,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轻蔑。

“这位就是传说中,能看穿一切的医生?”

叶远没有理他。

他的注意力,被泳池边一个用来冰镇香槟的、法贝热彩蛋造型的冰桶吸引了。他走过去,饶有兴致地研究着那个冰桶的旋转底座。

伊万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医生,”他提高了音量,“听说你什么病都能看出来?”

“那你看看我。”他张开双臂,像是在展示自己健康的体魄。“我每天游泳五公里,能喝掉一瓶伏特加,上周刚在西伯利亚猎杀了一头棕熊。”

周围的宾客都围了过来,准备看一场好戏。

叶远终于转过身。

他看了伊万一眼。

“你的左手手背上,”叶远开口,声音平淡,“有三个红色的斑丘疹。”

伊万低头看了一眼。

那里确实有几个不起眼的,像蚊子包一样的小红点。

“前几天在我的私人岛屿上晒太阳,被海里的水母蜇了一下。”伊万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

“这不是水母蜇的。”叶远说。

“这是‘钋210’辐射造成的,皮肤浅层毛细血管坏死。”

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

连泳池里的音乐,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钋210。

这个词,让在场所有人的后背都窜起一股凉气。他们都记得,十几年前,伦敦那个被毒杀的俄罗斯特工。

伊万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你他妈的在胡说八道什么?”他一把将手里的伏特加酒杯砸在地上。

“你最近三个月,有持续性的,轻微腹泻。”叶远继续陈述,像是在念一份和他无关的报告。

“你的头发,脱落速度,比正常快了百分之三十。所以你今天的发型,用了比平时多一倍的发胶来固定。”

“你的肝脏,有轻度的,纤维化症状。所以你喝伏特加的时候,会下意识地,用舌尖去抵住上颚。那是一种用来缓解,肝区放射性疼痛的,神经代偿行为。”

叶远看着他,做出了最后的总结。

“这不是急性中毒。”

“是慢性、低剂量的,长期接触。”

“按照你现在的,脏器损伤速度,计算。你还有,六个月的,预期寿命。”

说完,他转过身,继续去研究那个法贝热彩蛋冰桶。

仿佛刚才那番话,不是在宣判一个军火寡头的死刑。而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伊万·沃尔科夫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

不是因为恐惧。

是因为,被一个无名小卒,当众戳穿了所有秘密的,极致的愤怒。

叶远说的每一个症状,都对。

他确实在腹泻。

他确实在大量脱发。

他确实,在半个月前,被自己的私人医生,诊断出了,不明原因的,早期肝硬化。

这些,是他动用了一切力量,才封锁住的,最高机密。

“来人!”他怒吼道。

四个穿着黑色西装,耳朵里塞着通讯器,腰间鼓鼓囊囊的保镖,立刻围了上来。

派对上的宾客们,吓得连连后退。

唐宛如却依旧站在原地,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她拿起旁边侍者托盘里的一杯香槟,轻轻晃了晃。

“沃尔科夫先生,”她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我想,你的医生没有告诉你。”

“那种用来提炼‘钋210’的,前体核废料,有一种,很特别的,甜杏仁味。”

伊万的瞳孔,猛地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