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宛如的那句话,像一把无形的钥匙。
打开了伊万·沃尔科夫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之门。
他确实闻到过那种味道。
就在他秘密存放在塞浦路斯某个废弃军事基地里的那批“特殊货物”旁边。
他的供应商告诉他,那只是用来掩盖辐射值的化学清新剂。
他信了。
或者说,为了那笔足以买下一个非洲小国的巨额利润,他选择了相信。
现在,一个女人,在一个所有人都看着他的派对上,轻描淡写的,说出了这个只有他和另外三个人知道的秘密。
他看着唐宛如。
这个东方女人脸上那种云淡风轻的笑容,此刻在他眼里,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克格勃特工都更让他感到恐惧。
他身后的四个保镖,手已经摸向了腰间。
“别紧张,沃尔科夫先生。”唐宛如抿了一口香槟,“我们不是国际原子能机构的调查员。”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叶远。
“我们只是来参加派对的普通客人。”
伊万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知道,今天,在这里,他不能动手。
在摩纳哥,在阿尔贝二世亲王的地盘上,动一个被亲王奉为上宾的客人。后果,比得罪俄罗斯总统还要严重。
他挥了挥手,让保镖退下。
“唐女士,”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唐宛如将空酒杯放回侍者的托盘,“我只是觉得,这场派对有点无聊。”
“我听说,今晚在蒙特卡洛海洋温泉酒店,有一场慈善拍卖会。”
“我想去看看。”
说完,她走到叶远身边,挽住他的手臂。
“我们走吧。”
叶远点了点头。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法贝热冰桶,似乎在可惜不能把它顺手带走。
两人转身离开。
伊万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他那张因为愤怒和酒精而涨得通红的脸,逐渐变得惨白。
蒙特卡洛海洋温泉酒店。
帝国宴会厅。
这里曾是欧洲皇室举办婚礼和加冕礼的地方。此刻,正举行着一年一度的“蔚蓝之心”慈善拍卖晚宴。
能坐在这里的,非富即贵。
从好莱坞的顶级巨星,到华尔街的金融大鳄。从硅谷的科技新贵,到中东的石油王子。
唐宛如和叶远的座位,被安排在最前排的正中央。那是摩纳哥亲王阿尔贝二世的专属位置。
当他们落座时,整个宴会厅都安静了几秒钟。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他们都听说了刚刚在“深红沙皇”号上发生的事情。
现在,他们看着叶远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行走的人形核武器。
拍卖会很快开始。
前面的几件拍品,都是一些中规中矩的珠宝和艺术品。
唐宛如毫无兴趣。
叶远则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游艇上顺手拿来的,用一整块蓝宝石雕刻而成的,国际象棋的“马”。
他正在桌布上,推演着某种复杂的棋局。
直到,压轴的拍品被推了上来。
那是一块怀表。
百达翡丽在1898年为一位俄国沙皇定制的孤品。名字叫“海神之心”。
它的表盘,是用一整块从外太空坠落的铁陨石打磨而成。上面有天然形成的、被称为“维德曼交角”的奇妙纹路。
更重要的是,这块表,是伊万·沃尔科夫的曾祖父,一位沙皇时期的伯爵,在家族没落时,被迫卖掉的。
找回这块表,是伊万一生最大的执念。
他要用这种方式,向全世界证明,沃尔科夫家族,已经重新回到了权力的巅峰。
起拍价,五百万欧元。
“一千万。”伊万坐在不远处,直接举起了牌子。
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在整个宴会厅回响。充满了势在必得的霸气。
全场一片安静。
没有人会不识趣地去和这个俄罗斯暴发户争夺他的家族遗物。
拍卖师正要落槌。
“两千万。”
一个平淡的声音响起。
唐宛如举起了手里的号牌。
整个宴会厅,瞬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所有人都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伊万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死死地盯着唐宛如。
“五千万!”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要用钱,砸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唐宛如没有看他。
她只是侧过头,对身边的叶远说。
“你觉得,那块陨石的铁镍合金比例,是多少?”
叶远看了一眼台上的怀表。
“百分之九十二的铁,百分之七的镍,还有百分之一的,稀有金属‘铱’。”
“这种比例的陨石,只在西伯利亚的通古斯地区,出现过。”
唐宛如笑了。
她再次举起了牌子。
“一亿欧元。”
她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
像是在菜市场,买一棵白菜。
宴会厅里,已经不是死寂了。
而是一种,近乎窒息的,恐惧。
他们见证的,不是一场拍卖。
是一场,用金钱,进行的,公开处刑。
伊万·沃尔科夫的身体,晃了一下。
他感觉,自己肝脏的那个位置,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一亿一千万!”
伊万·沃尔科夫嘶吼着报出了一个新的价格。
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
理智,已经被彻底的羞辱感所吞噬。
他不在乎那块表到底值多少钱。
他只知道,今晚,他如果输了。
他伊万·沃尔科夫,就会从一个让人畏惧的俄罗斯巨熊,变成整个欧洲上流社会的笑柄。
唐宛如没有立刻跟价。
她只是拿起桌上那瓶产自比利时一家修道院的,全世界最稀有的trappist啤酒,为叶远倒了半杯。
“尝尝这个。”她说,“据说,酿酒的配方,八百年没变过。”
叶远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泡沫细腻,带着一种淡淡的、类似丁香和芫荽的混合香气。
“酵母菌株,有轻微的,基因漂变。”他放下酒杯,做出了评价。“麦芽的烘烤温度,比三百年前,高了五度。”
“所以,现在的味道,更偏向焦糖化,而不是,原始的,酚类物质风味。”
拍卖台上,拍卖师的额头上已经全是汗。
他看着那个一亿一千万的报价,声音都在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