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三年。
严冬。
天气——寒冷。
宜出行。
柴火燃烧的“噼里啪啦”声在镇武司院内外不绝于耳。
杨影将一块柴火丢进火炉子中，随意开口：“听说了吗？蔡倩又有身孕了。”
“这么快？”黄欣蓉将林妙芸身上得到雪貂紧了紧，防止她着凉。
“不过跟我们没关系，要不是师妹心善，我早就将她赶出故里了。”
故里镇武司的重要职位皆由林妙芸的人掌管，故而她的命令一旦下达，镇武司这座庞然大物就会立即启动。
仅仅三天，凡是留在清平的蔡家子弟，全被赶了出去。
蔡家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各种针对清平的阴谋诡计层出不穷。
眼见师妹被人针对，黄欣蓉才不管那么多，当即拉着师父和黄家一同讨伐蔡家。
杨家，向家紧随其后。
如此多的家族一同出手，还牵连到了九卿之族，蔡家很快就败下阵来，蔡家主更是亲自从燕京赶来道歉。
可以说，他们和蔡家早就撕破脸了。
倘若不是顾及林妙芸的感受，黄欣蓉是真的可能会把蔡倩赶尽杀绝，说不定许山山也会被牵连。
毕竟对黄欣蓉来说，整个清平她只在乎一个林妙芸，其他人于她而言，不值一提。
杨影回想此前种种，狡黠一笑：“我觉得可能是许山山那大傻个在乎姓氏的问题，所以才让蔡倩这么快有身孕的。”
“要不要赌一把？”
林妙芸抬头看了她一眼，轻声道：“你怎么也跟着向师兄学了这些？”
湿润的气息在空中凝结成雾，没有传递多远。
即便如此，她身上的淡淡幽香仍旧让人为之痴迷。
黄欣蓉轻哼一声：“哪个男子不在乎？”
杨影眼见林妙芸的脸色不对，闭口不提赌一把的事。
她深知林妙芸对向日葵痴迷赌博这件事有些愧疚，迅速转移话题：“那这次我们还去吗？”
上次蔡倩生产，林妙芸可是把镇武司的丹药师都拉了过去。
这个话题令寒冷的严冬更加冷入骨髓。
沉默片刻。
林妙芸颇为清冷的声音响起：“我不去。”
黄欣蓉附和：“我也不去。”
杨影哈了一口气：“那我也不去。”
她跟许山山的关系没那么好，之前去纯属是看在自家师妹的面子上。
转而，她提起另外一件事。
“我听说姜子涵和轻纱家的一位女子定下了婚约，大抵明年就会完婚……”
她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自家师妹，确认没有生气，才继续开口：“若他发来请帖，我们要去吗？”
她是九卿之后，故而皇子发送的请帖，她可去可不去，不过她得先问一下其他人的想法。
尤其是自家这个师妹的想法。
黄欣蓉嗤笑一声：“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呗。”
然她内心高兴不已。
姜子涵整日骚扰林妙芸，要不是没有合适的借口，她早就把对方撵走了。
此刻对方成亲，说明不会继续来纠缠，如此她怎能不高兴？
林妙芸青绿色的瞳孔倒映出熊熊燃烧的火焰，让人猜不出她的内心想法。
“若有请帖便去。”
反之，则不去。
她知道姜子涵成亲之后，必然不会回来故里镇武司了。
她对姜子涵没有任何男女之情。
只是身边的人走了一个又一个，让她不习惯。
“沙沙沙。”
隐约间，三女听到有人踩在雪里的声音。
不多时，一道中气十足带着开朗又急切的声音响起。
“师妹！师妹在吗？”
林妙芸摆摆手：“让他进来。”
很快，向日葵的身影出现在梅苑之中。
他大步流星走来。
“三位师姐师妹围炉煮雪，好不惬意啊。”
杨影嘴角一勾，戏谑道：“向师兄，你可真是个大忙人啊，今儿个怎么有空来我们这儿了？”
“不会……是输完了吧？先说好，我们可没有银子借给你。”
向日葵窘迫不已，连忙摆手：“才没有的事，我不是来借银子的。”
杨影惊讶道：“真不是？”
向日葵一咬牙一跺脚：“肯定不是。”
杨影松了口气：“不是就好。”
向日葵内心苦涩不已，表面上强装镇定：“只是看天气变冷了，过来问问你们有没有要添置的物件。”
“别误会，我只是觉得身为男人，理应照顾好三位师妹师姐。”
杨影立即摇头：“该买的都买了，不缺什么。”
黄欣蓉淡淡开口：“我也不缺。”
向日葵将最后的希望放在自家这个小师妹身上。
“师妹……”
林妙芸立即回话，解开腰间的小荷包，递过去。
“马上开春了，想在院子里种些蔬菜瓜果，师兄遇到合适的种子帮我买些，荷包记得还我。”
这个小荷包也是一件空间法宝。
不值钱，却是黄欣蓉最初送她的，她一直戴到现在。
向日葵内心犹如柳暗花明又一村，拍着胸脯保证：“师妹且放心，一定给你买最好的。”
银子到手，客套两三句后，他匆匆离去。
黄欣蓉有点不乐意了：“你又不欠他的，给他银子作甚？”
谁都看得出来，向日葵又输完了。
林妙芸趴在她肩上，呢喃道：“总觉得当初若不把他带来清平，他就不会这般。”
黄欣蓉听着她有些累了的语气，用手轻拍她的后背，心疼道：“一切都会过去的。”
寒枝栖尽始辞冬，欲赴人间万里程。
新年还未真正开始。
陈长生便已站在了她的门前。
“妙芸，我……要出去历练了。”
话到嘴边，竟有些断续。
他自觉亏欠她太多，一时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得艰难。
“我会……回来看你的，一定。”
他始终记得，在他身陷绝境、命若悬丝之时，是林妙芸如一缕破晓的晨光，照亮他生命的至暗时刻，将他从死神手中夺回。
也是她，亲手引他踏上修炼之途，一步步走出孱弱与绝望。
这一路走来，她予他的帮助太多太多，早已无法细数。
他不知该如何偿还，只愿早日登临神道之巅，护她一世安稳。
他也从未保证过什么，只是早已在心底默默发誓——必以千百倍相报。
莫道云深无雁迹，此心元是报春风。
林妙芸静静望着他，目光如水，却藏不住那一缕怅然。
终究，是留不住的。
她轻声开口，像嘱托，更像祈愿。
“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