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依依,女……”路依依扫了一眼从芬格尔那里拿到的自己的资料,确实看不出什么毛病,因为上面的内容和入学时卡塞尔学院的记录相差不大,都是哥哥当初给自己完善过的,8岁前所谓的经历都无法查证。
唯一值得称道的是,芬格尔调查的这份资料更加详细,连她上学时跟哪个同学玩的好,平时喜欢吃什么和喝什么都记录在内。不过这也证明不了什么,难道还能从女孩子爱吃麻辣小龙虾判断她危不危险吗?
只是……路依依的眼睛黯淡下来,里面并没有路明非的记录。密密麻麻的文字里,路明非的名字像被橡皮擦彻底抹去,取而代之的是她自己的名字 —— 曾经被高年级学长推搡在地,如今档案里写着 “路依依反制霸凌”;自由一日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决,所有功劳都被安在她头上,仿佛她真的单枪匹马击溃狮心会与学生会。
那些记忆明明不是这样的。那个总带着玩世不恭笑容的哥哥,会在她被欺负时突然出现,用插科打诨的语气震慑住对方;在自由一日的战场上,是他灵活的战术和爆发的实力,带着她突出重围。可现在,这些真实的片段都成了无人知晓的秘密。
路依依忽地注意到在自己的家庭一栏,“监护人:李嘉图?m?路”。这本来是一个虚构的人物,因为自己遇到路明非时双方都没有成年,不能当监护人,所以虚构了这么一个人物来当监护人。
这个曾与路明非在廉价网吧里,伴着泡面热气随口编造的假名,此刻竟在眼前延伸出完整的生命脉络 ——
证件照上西装革履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唇角若有似无的笑意,与记忆里路明非插科打诨时的神态如出一辙;剑桥大学工程系的毕业证明、21世纪初归国主导大桥的立项文件,甚至还有泛黄的旧报纸剪贴,报道着 “爱国华裔企业家匿名资助山区学校”。最荒诞的是那份情感履历,用文艺腔调书写着 “在泰晤士河畔经历背叛后,选择将全部热忱投入祖国建设”,每个细节都严丝合缝,仿佛真有这样一个人,在某个平行时空里真实地活过。
当时潦草涂抹的虚构设定,此刻却在眼前膨胀成一本厚重的人生传记。当谎言被赋予血肉,当虚构获得重量,究竟是谁在暗处,用精密的丝线编织着她的整个世界?
雕花铜门在身后重重合拢,将盛夏蝉鸣隔绝在外。男人松开领口的温莎结,望着眼前九曲回廊。青石板上倒映着朱红廊柱,蜿蜒的流水穿过庭院,锦鲤在睡莲下游弋,却搅不起半点涟漪。侍者第三次为他斟满青瓷茶盏,滚烫的龙井蒸腾起雾气,模糊了他腕间的表盘。
“先生,李嘉图先生的专机刚从迪拜起飞。” 身着藏青长衫的侍者垂首低语,袖口的银扣在暮色中泛着冷光,“按行程表,今夜怕是赶不及回宅了。”
男人听完,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失望与懊悔。他摩挲着牛皮公文包的边角,指腹擦过边缘翘起的线头,思绪飘回公司那堆积如山的财务报表和员工们焦虑的眼神。这是他第三次拜访这座位于山脚下的庄园,前两次都被 “临时会议”“紧急磋商” 挡在门外,如今看来,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徒劳,自己是不是不该把挽救岌岌可危的公司的希望寄托在这个神秘的李嘉图先生身上?
廊下悬挂的铜铃突然轻响,惊飞了栖在太湖石上的白鹭,他这才惊觉茶盏已凉透。无奈地起身,拖着沉重的步伐朝门口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就在快到门口时,迎面走来一位衣着低调的人,看似普通的深色西装,剪裁却极为考究,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不凡的气质,身后还跟着一位拎着黑色公文包的干练助手。
两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愣。男人礼貌地点点头,准备侧身绕过,却听对方率先开口:“这位先生,也是来找李嘉图的?我是他的朋友,若有什么事,也可以跟我说说。” 男人闻言,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连忙将自己公司资金链断裂、面临破产,希望能得到李嘉图投资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话语中满是恳切。
对方听完,微微一笑,语气轻松:“小事一桩,我的助理之后会去找你,详细跟你沟通。” 说罢,抬手示意了一下,便带着助手往里走。路过侍者身边时,侍者微微低头,恭敬地致意,可见此人在李嘉图身边的地位不凡。
穿过九曲回廊,朋友的皮鞋踏在金丝楠木地板上发出沉稳的声响。他熟稔地拐过第三道月洞门,在雕满缠枝莲纹的紫檀木门前驻足。指节叩击门板的节奏精准如节拍器,“笃笃笃 —— 笃笃”,三长两短的暗号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进。” 屋内传来机械合成的电子音,带着些许电流杂音。朋友推门而入的瞬间,檀香混着雪松精油的气息扑面而来。落地窗外,人工湖倒映着漫天星斗,却照不亮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的身影。那人戴着鎏金半脸面具,眉眼与李嘉图的照片分毫不差,西装袖口露出的腕表表盘泛着幽蓝冷光,正是限量版的百达翡丽星空系列。
鎏金面具下传来低笑,那人转动手中的黑曜石扳指,檀木桌面的全息投影随即亮起,密密麻麻的商业数据如瀑布般流淌:“路上遇到那个家伙的事,你看着办。”
“是。不过此人公司已濒临破产,贸然注资......” 朋友话未说完,就被黑曜石扳指敲击桌面的脆响打断。
“大人的心思,岂是我等能揣度的?” 鎏金面具下的声音突然变得慵懒,那人抬手关掉全息投影,月光顺着他腕间的铂金袖扣折射在墙面上,碎成星芒,“他突然说要休假,把这些烂摊子全丢给我。迪拜的石油并购案、纽约的金融衍生品交易,还有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家伙......” 话音未落,桌上的加密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猩红的未读消息提示。
朋友垂首不语,余光瞥见那人随手将手机丢进桌上的电磁屏蔽盒,金属碰撞声清脆如刀:“罢了,按流程走。你且记住 —— 在见到真正的李嘉图之前,我就是李嘉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