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守岁待春归,地脉余音藏新机
桃林的夜来得早,暮色像浸了墨的棉絮,一点点漫过枝头。林羽坐在李叔坟前的青石上,手里摩挲着那本合二为一的古籍,封皮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李逸尘正往桃树上挂桃木符,符纸被晚风掀起边角,像一群振翅欲飞的蝶。林婉儿蹲在溪边洗手,铜盆里的水映着她的侧脸,鬓角别着朵晒干的忘忧草,是白日里从竹篓里翻出来的。
“都挂好了?”林羽抬头问,看着李逸尘将最后一张符系在最高的枝桠上。那符纸在风中猎猎作响,朱砂画的符文在月光下隐约发亮,与锁灵阵的余辉遥相呼应。
“嗯,”李逸尘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到他身边坐下,“祖母说,桃树本就辟邪,再加上这些符,邪祟连林子都进不来。”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几块烤得焦黄的野兔干,“早上套的,尝尝?”
林羽接过一块,肉香混着松木的烟火气,在舌尖散开。“你套兔子的手艺,比射箭还厉害。”
“那是,”李逸尘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随即又蔫了下去,“我爹总说我不务正业,放着好好的箭不学,整天在林子里瞎逛。”他望着父亲坟头的方向,那里的草叶上凝着露水,像撒了把碎银,“现在想让他说,也没机会了。”
林婉儿端着铜盆走过来,将一盆干净的水泼在桃树下,水珠落在泥土里,发出细碎的声响。“我祖母说,人走了,魂会附在生前最在意的东西上。”她指了指李逸尘背上的弓,“你爹说不定就在这弓上看着你呢。”
李逸尘摸了摸弓身,那是张牛角弓,被父亲的手磨得光滑温润,弓梢还刻着个小小的“尘”字。“他要是看见我现在能射中三十步外的麻雀,肯定不会再骂我了。”他说着,突然站起身,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箭,对着远处的树影拉满了弓。
月光落在箭尖,映出他紧绷的侧脸。只听“嗖”的一声,箭羽破空而去,精准地射中了一只停在枝头的夜鸟。那鸟儿扑腾了两下,掉落在草丛里,发出轻微的响动。
“厉害啊。”林羽由衷赞叹。
李逸尘却突然红了眼眶,蹲下身捂住脸:“可他再也看不到了……”
林婉儿走过去,轻轻拍着他的背,什么也没说。林羽望着两人的身影,突然觉得,有些伤口或许永远不会愈合,但只要身边有彼此,疼痛总会轻些。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古籍,书页间似乎还残留着地脉的余温,那是锁灵阵启动时,混沌之源消散的最后气息。
“对了,”林羽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古籍里抽出一张纸,“这是从残卷里掉出来的,你们看。”
纸上画着个奇怪的图腾,像是由三个交缠的圆环组成,每个环里都刻着不同的符文,分别对应着启明石、桃木和人类的血脉。旁边写着行小字:“三力相生,方能永固。”
“祖母说过这个。”林婉儿凑近一看,脸色微变,“这是‘三才阵’的图腾,比锁灵阵更厉害,却需要至阳之物、辟邪之木和纯善之心合在一起才能启动。”她指着最中间的圆环,“这里是空的,像是还缺了什么。”
李逸尘也凑过来看,眉头紧锁:“我爹的图纸上没画这个,难道……混沌之源还有后手?”
林羽将纸折好,塞进古籍:“不好说,但这图腾既然出现在残卷里,肯定不是偶然。”他望着桃林深处,那里的夜色格外浓重,隐约能看到地脉的方向,“或许,锁灵阵只能困住它一时,要想永绝后患,还得靠这个三才阵。”
夜色渐深,老妪提着盏油灯走了过来,灯芯爆出小小的火星,在她满是皱纹的脸上跳动。“该歇息了。”她将油灯放在石桌上,“地脉刚稳,邪气最容易趁虚而入,你们得养足精神。”
“婆婆,您看这个。”林羽将那张图腾纸递过去。
老妪戴上老花镜,借着灯光仔细看,眉头渐渐蹙起:“果然还有这一步……”她叹了口气,拐杖往地上一顿,“混沌之源生于天地初开,本就与地脉相连,锁灵阵能锁它百年,却锁不了千年。这三才阵,才是真正的根治之法。”
“那中间的空环是什么意思?”李逸尘追问。
“是‘引灵之物’。”老妪的声音沉了些,“需要能沟通天地人三界的物件,古籍里说,那是块‘通天玉’,藏在极北的冰原里,百年才现世一次。”
林婉儿的眼睛亮了:“也就是说,只要找到通天玉,就能启动三才阵,永绝后患?”
“理论上是这样。”老妪摘下眼镜,用布擦了擦镜片,“但冰原千里冰封,还有雪怪守护,从来没人能活着带玉回来。”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三个年轻人身上,“不过,事在人为,当年谁也没想到,三个毛孩子能毁掉暗黑教的祭祀大典。”
林羽的心猛地一动,他想起古籍最后一页的空白处,似乎有淡淡的刻痕,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或许就是通天玉的藏宝图。“我们可以去找。”他看向李逸尘和林婉儿,眼里闪烁着光,“锁灵阵能撑百年,我们有足够的时间。”
李逸尘立刻点头:“我去!我爹常说,男子汉大丈夫,就得做些惊天动地的事。”
林婉儿也攥紧了拳头:“我也去,祖母懂阵法,说不定能帮上忙。”
老妪看着他们,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好,好啊……”她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半块玉佩,玉质通透,上面刻着半个太阳的图案,“这是我年轻时得到的,据说与通天玉能相互感应,你们带着吧,或许能派上用场。”
林羽接过玉佩,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与师父留下的那块放在一起,竟严丝合缝地拼成了一个完整的太阳。他心中一震——原来师父早就知道通天玉的事,这玉佩,是他留下的指引。
夜色更深了,桃林里的油灯一盏盏熄灭,只剩下李叔坟前的那盏,还在风中摇曳,像一颗不肯熄灭的星。林羽、李逸尘和林婉儿躺在临时搭起的草棚里,听着远处地脉传来的轻微搏动,像大地在均匀地呼吸。
“等找到通天玉,我们就在桃林里种满忘忧草。”林婉儿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憧憬,“祖母说,那草开花时是淡紫色的,像一片小云朵。”
“还要建个箭靶场,”李逸尘接道,“我教你们射箭,谁射偏了,就罚他去掏兔子窝。”
林羽笑了,望着草棚顶的缝隙,那里能看到几颗亮闪闪的星星。“还要把古籍里的故事抄下来,留给后人看,让他们知道,曾经有群人,为了守护这片土地,拼过命。”
没有人再说话,草棚里只剩下彼此平稳的呼吸声。月光透过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银粉。林羽摸了摸怀里的古籍和玉佩,心中一片安宁。他知道,前路必然艰险,冰原的风雪、雪怪的獠牙、未知的陷阱……但他不害怕。
因为他不是一个人。身边有愿意陪他闯冰原的同伴,身后有需要守护的桃林和村民,还有那些用生命换来的信念。就像老妪说的,事在人为,只要三人同心,再远的路,也能一步步走到尽头。
天快亮时,林羽做了个梦,梦见桃林开满了忘忧草,淡紫色的花海在风中起伏,李逸尘在教孩子们射箭,林婉儿在溪边捣药,老妪坐在桃树下晒太阳,而他自己,正坐在石桌上,抄写着古籍里的故事,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极了那年师父教他写字时的模样。
梦醒时,晨光已经透过草棚的缝隙照了进来,落在他脸上,暖融融的。林羽坐起身,看见李逸尘和林婉儿也醒了,正望着他笑。
“醒了?”李逸尘扬了扬手里的弓,“我去套只兔子当早饭,吃完我们就去收拾行李。”
林婉儿也拿起竹篓:“我去采些醒神草,路上用得着。”
林羽点点头,从怀里掏出古籍和玉佩,阳光照在上面,发出淡淡的光晕。他知道,新的旅程即将开始,而这一次,他们带着光,带着希望,也带着这片土地的祝福,向着远方,向着未来,坚定地走去。
桃林的桃树在晨光中舒展着枝叶,叶尖的露珠滚落,像是在为他们送行。远处的地脉传来轻微的搏动,温柔而有力,像在说:去吧,我们等你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