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宁的橡胶手套在年鉴硬壳边缘碾出褶皱,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变形。
陆明渊转身时,正对上她骤然发亮的眼睛——那抹在档案室幽暗中罕见的神采,让他想起父亲日记里夹着的老照片里,母亲发现新航线时的眸光。
手机冷白光照得她眉骨发青,却将瞳孔里的兴奋烧得通红:\"陆明渊,你看这个!\"
她的指尖在屏幕上急速滑动,放大功能将像素颗粒撑得模糊,却让林正雄卷起的衬衫袖口内侧浮出淡金纹路。
那是只锚爪缠绕缆绳的刺青,锚尖滴落的墨点形如水珠,与陆振国用红笔在日记里画破三张纸的符号分毫不差。
陆明渊的喉结重重撞上衬衫领口,钢笔从指缝间滑落,在铺满档案的长桌上滚出细长的阴影。
\"是东南亚'黑潮'的标记。\"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沙哑,蹲下身时膝盖撞在铁柜上发出闷响,\"父亲当年追踪的跨国走私链,船头标志就是这个。\"
指尖悬在屏幕上方不敢触碰,仿佛那不是像素构成的图案,而是刻在活人皮肤上的罪恶印记。
沈昭宁突然注意到周正雄手腕上的刺青位置稍高,锚链末端竟缠着半朵褪色的玫瑰,与年鉴里掉落的干枯花瓣形状 。
档案室的灯管突然滋啦作响,明灭间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布满霉斑的墙面上。
陆明渊的影子剧烈晃动,伸手按住沈昭宁的手腕时,触到她手套下突突跳动的脉搏。
手机屏幕映出他们交叠的指尖,在刺青图案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那些被官方定性为\"意外\"的海难、突然崛起的航运公司、不明来源的巨额资金,此刻都在这两枚淡金刺青里找到了诡谲的注脚。
远处闷雷滚过,气窗透入的雨丝将地面洇出深色斑块。
沈昭宁的橡胶手套不知何时被冷汗浸透,黏腻地贴在掌心。
当她试图放大刺青细节时,手机突然弹出系统提示:\"存储空间不足,建议备份重要数据。\"
这句话在寂静的档案室里显得格外刺耳,仿佛某个无形的存在正在警告他们,有些真相,一旦触碰,就再无回头之路。
陆明渊的喉结狠狠滚动,钢笔尖在笔记本上洇出墨团。
他俯身凑近照片,呼吸在陈旧相纸上凝成白雾:“船锚刺青是东南亚走私集团的标记。”
指尖划过照片边缘泛黄的裁切痕迹,“这张照片原本应该被销毁。”忽然注意到林正雄酒杯中的冰块倒影里,竟模糊映出宴会厅墙上的挂钟,时针与分针呈直角——正是当晚9点整。
档案室的白炽灯突然滋滋作响,在两人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沈昭宁翻开年鉴附录,手指快速扫过嘉宾名单:“周正雄名下三家空壳公司,在97年12月31日同时收到巨额注资。”
她的声音突然发颤,抽出夹在书页间的货运单据复印件,“而远航号最后一次报关单上的验讫章,盖章时间也是这天深夜。”
陆明渊突然抓起手电筒,光束扫过照片背景。
宴会厅水晶吊灯的阴影里,依稀可见悬挂的红色横幅,残缺的字迹“年度...”“安全...”让他浑身血液瞬间凝固:“这是江州港务局的安全表彰会。”
他扯下口罩剧烈喘息,“他们在官方场合敲定犯罪计划,用表彰会的安保系统掩护走私交易。”
窗外暴雨倾盆,雨点砸在气窗上发出密集的鼓点。
沈昭宁的手机突然震动,新邮件显示:“您申请的1997年港务局监控录像档案已解密。”
两人对视的瞬间,远处传来闷雷炸响,仿佛二十年前那场夺走无数生命的海难,正在云端发出呜咽般的回响。
照片里林正雄与周正雄交叠的翡翠袖扣,此刻在闪电照耀下泛着幽绿的光,如同深海中永不熄灭的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