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意卿仰头看着他难得怔忪的模样,眼底笑意愈深。
她牵过他的手,轻轻覆在宽松衣裙下微隆的腹部:“嗯,我们的孩子,已快两个月了。”
掌心之下仿佛触到某种微弱生机,魏淮心口一烫,下意识将她拥入怀中。
“何时知晓的?”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混杂着难以言喻的无措和欣喜。
“也是近日才确定。”谢意卿倚在他怀中,听见他心跳比往常更快,唇角不由弯起,“本想等今日回去,亲口告诉你这个惊喜。”
“确实惊喜。”魏淮收紧了手臂,将未完的话语化作一声满足的叹息。
他想起她近日的忙碌,心头蓦地一紧:“你连日坐诊劳碌,身子可还吃得消?不行,从明日起,医馆需得再添些人手,你不可再如此事事亲力亲为。”
谢意卿轻笑,指尖点了点他的胸膛:“魏大人好大的官威。我自己便是大夫,自有分寸。况且行医济世,心绪愉悦,于身心皆有益处,岂是枯坐内宅能比的?”
“......好。”魏淮一把抓住怀中人儿的指尖,“依你。”
他终究拗不过她,只得无奈应下,却暗中吩咐影一影二和一位温和稳重的嬷嬷,仔细看顾医馆内外,凡事不必她过度操劳。
日子便这般细水长流地过着,“济世堂”的女大夫医术好、心肠慈,名声愈发响亮。
起初,人们只知她是谢大夫,后来不知怎的,渐渐有人传出,这位医术精湛的谢大夫,竟是当朝首辅魏淮大人的夫人。
这消息如同水滴入油锅,霎时在京城炸开。
百姓们又惊又叹,惊的是首辅夫人竟亲自抛头露面行医济世,叹的是魏大人竟如此纵容支持。
于是前来求医的人更多了,其中不乏带着好奇窥探的,但更多是真心敬佩戴德。
谢意卿依旧宠辱不惊,只专心做她的谢大夫,而魏淮每日接夫人回府,也成了济世堂外一道常见的风景。
后来京城里传起一句话:要嫁就嫁魏家郎,要娶就娶谢家女。
......
几个月后。
年节的热闹尚未完全散去,首辅府内却已无暇他顾。
谢意卿临盆的日子就在这几日,府中早已备妥一切,稳婆、医女皆在厢房随时待命,魏淮更是推了大部分公务,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午后,天空又飘起细雪,谢意卿忽觉腹中一阵紧过一阵的抽痛,她握住魏淮的手,额角渗出细汗:“魏...淮...”
男子瞬间了然,掩住一抹慌乱,一把抱起她,大步走向产房。
产房很快准备妥当,魏淮被稳婆拦在门外,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压抑痛吟,心如刀绞。
时间过得格外缓慢,寒风卷着雪沫扑在他脸上,他也浑然不觉。
就在此时,院门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清脆的银铃声响。
一个穿着火红色南疆服饰、披着深色斗篷的身影疾步闯入,发间编着的银饰在雪光中熠熠生辉。
来人正是从南疆日夜兼程赶来的阿蛮。
“阿妹可安好?我紧赶慢赶,总算到了!”
魏淮却无暇寒暄,他一眼便瞥见侍女端出的血水,匆匆应了句“在内室”,再不顾礼数阻拦,推门直入。
只见谢意卿面色苍白躺在榻上,指尖紧紧攥住被褥,气息微弱。
他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颤,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挽袖露出手腕,低声道: “别怕,我在这。”
“疼就咬我。”
......
漫长煎熬持续了几个时辰,直至华灯初起,一道格外嘹亮的婴啼终于撕裂压抑的寂静。
“哇!!!!”
“生了!是位小小姐!”稳婆喜声抱起婴儿。
他从未见过他的娇娇流这么多血...
魏淮尚未回神,却见稳婆有些慌乱: “不对!还有一个!”
“是位小公子!恭喜大人、夫人!”
“天爷啊......是三胞胎!”
第二声、第三声啼哭相继响起,一声较一声洪亮。
竟是三个?!
嬷嬷们簇拥贺喜,他却恍若未闻,只紧握妻子虚软的手,垂眸只见她苍白的小脸,万语千言哽在喉头,最终只颤声唤道:“夫人......”
“怎的,”谢意卿轻声问,“三个还不高兴?”
她望向自家男人。
她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模样,眸子通红,竟像是要落下泪来。
这还是初见时目中无人的魏首辅吗?
“看看孩子吧。”
魏淮很想同夫人说自己与他们不熟,心尖尖的人在面前,他为何还要去看陌生人。
但他也知,自己若是将这话说出来,夫人定要恼了。
他终是转过头,看向被嬷嬷们小心抱着的三个襁褓。
两个女儿眉眼像极了谢意卿,小小的儿子却已有几分他的轮廓。
心头某处蓦地一软,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涌上喉间。
他俯身,在谢意卿汗湿的额间印下一个轻而郑重的吻。
“辛苦了,夫人。”他声音低哑,带着未散的余悸与深重的疼惜,“往后......我们再也不要了。”
谢意卿虚弱地笑了笑,指尖轻轻勾住他的:“傻瓜。”
“给他们想好名字了吗?”
魏淮凝视着三个襁褓中稚嫩的脸庞,指尖轻柔地拂过女儿们微蹙的眉心,最终停留在儿子紧握的小拳头上。
“魏氏这一辈从‘明’字。”他沉吟片刻,目光温柔地落回谢意卿苍白的脸庞,“长女便叫明昭,愿她明丽昭彰,一生坦荡光明。”
“至于老二,便叫明璋。”他语气笃定而温柔,“愿他如璋玉般温润端方,怀瑾握瑜。”
谢意卿点点头,“好...”
“老三叫明玥如何?”他轻触另一个女儿的襁褓,“玥乃神珠,愿她如珍宝,亦拥有照亮他人的光华。”
“魏明昭,魏明璋,魏明玥。”谢意卿轻声念着这三个名字,仿佛要将它们刻进心里。
但产后的疲惫让她眼皮渐沉,却仍强撑着看向三个皱巴巴的小团子,“真好听......”
这时,阿蛮这时才得空凑近,银饰叮当作响。
她先是仔细查看了谢意卿的状况,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绣着南疆图腾的香囊放在枕边:“安神的药草,阿妹先好好睡一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