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主宇文赟觉得天下太平了,便开始放纵自己。
后宫里,他整天沉迷酒色,把朝政大事抛在脑后。
“陛下,先皇的灵柩还未满月,您就...”
一位老臣战战兢兢地劝谏。
“住口!”
宇文赟猛地一拍桌子,“那老东西死得太晚了!”
老臣吓得退到一旁,不敢再言。
宇文赟转身搂住身旁的宫女,放肆大笑。
第二天上朝时,宇文赟突然宣布:“即日起,郑译升任内史中大夫,朝中大事由他处理。”
众臣面面相觑。
郑译是出了名的阿谀小人,但谁也不敢反对。
“陛下,”一位大臣小心翼翼地问,“先皇的丧期还未结束...”
“朕自有主张。”
宇文赟不耐烦地挥手,“传旨,明日就移葬先皇灵柩。”
“这不合礼制啊!”
大臣们惊呼。
宇文赟冷笑:“朕是皇帝,朕说了算。”
葬礼草草结束的当天,宇文赟就换上了鲜艳的龙袍。
京兆郡丞乐运实在看不下去,冒死进谏:“陛下,先皇下葬才一个月就除丧服,实在不合礼法,恐为后世诟病啊!”
“滚出去!”
宇文赟勃然大怒,把奏折扔在地上。
乐运摇头叹息着退下。
他知道,这个国家要完了。
果然,那年冬天就出事了。
汾州传来急报:稽胡首领刘受逻千造反了!
朝堂上乱作一团。
宇文赟这才慌了神:“快!
派越王盛为元帅,宇文神举为副将,立刻出兵镇压!”
越王盛临行前,宇文赟把他叫到跟前:“务必速战速决,别让朕丢脸。”
“臣遵旨。”
越王盛拱手退下。
战场上,探子来报:“报!
稽胡向突厥求援,突厥骑兵正向西河赶来!”
文神举闻言一笑:“来得正好。”
他立即设下埋伏。
当突厥骑兵进入埋伏圈时,伏兵四起,杀得突厥人丢盔弃甲。
刘受逻千见援兵败走,吓得面如土色,连忙投降:“我愿归顺大周,永不反叛!”
捷报传回京城,宇文赟只是淡淡地说:“知道了。”
他正忙着和新纳的妃子饮酒作乐。
越王盛率主力回朝复命,宇文神举则留在当地,统领并、潞、肆、石四州军务,号称并州总管。
“将军,这四州就托付给您了。”
临别时,越王盛对宇文神举说。
“请王爷放心。”
宇文神举郑重承诺,“末将定当保境安民。”
望着远去的军队,宇文神举心中叹息:皇帝昏庸,这太平日子怕是长不了啊。
正月初一,露门外飘着细雪。
年轻的周主宇文赟头戴通天冠,身着绛纱袍,站在高台上俯瞰群臣。
他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心想:“先皇那些老规矩,该改改了。”
“传朕旨意,”他抬起手,声音懒洋洋的,“今日起,百官改穿汉魏衣冠。”
雪粒落在他的卷发上,很快就化了。
礼部尚书王轨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陛下,这...恐怕......”
“嗯?”
宇文赟斜眼看他,手指敲着鎏金扶手。
王轨咽了口唾沫,缩回队列。
新帝登基才半年,已经杖毙过三个谏官。
朝堂下,四位新封的辅政大臣站在最前排。
越王宇文盛摸着胡子直摇头:“大陈鱼龙百戏也就罢了,这衣冠改制......”
身旁的随公杨坚突然轻笑:“越王,您这身新衣裳挺合身。”
他抖了抖绣着云纹的宽袖,像只开屏的孔雀。
众人哄笑起来。笑声中,宇文赟已经打着哈欠往后殿走,扔下一句:“接着奏乐接着舞!”
正月十五,长安城灯火通明。
皇宫正殿前架起三丈高台,西域舞姬踩着细绳,像蝴蝶般在月光下翻飞。
“好!”
宇文赟拍案叫绝,酒水溅了身旁美人一身。
那美人刚要擦拭,就被他拽进怀里:“擦什么?
待会朕赐你十匹蜀锦!”
宦官小跑着递上竹简:“陛下,京兆尹上书说徭役太重......”
“拖出去打二十板子。”
宇文赟头也不抬,只顾去够葡萄。
结果打翻了琉璃盏,紫红的汁液洒在刑经圣制的诏书上。
侍中长孙览“扑通”跪地:“陛下!
先帝遗训......”
“遗训?”
宇文赟突然暴起,铜爵砸在柱子上咣当乱响,“那老东西活着时就爱管东管西!”
他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的鞭痕,“现在朕是皇帝!”
殿角阴影里,杨坚轻轻按住要拔剑的尉迟迥:“蜀公,看戏。”
二月初的清晨,丞相府议事厅烟雾缭绕。
几位重臣盯着桌案上的奏折,像在看烫手山芋。
“这月第七份了。”
李穆把弹劾皇帝奢靡的奏章扔进火盆,“诸位说说,怎么递?”
宇文盛苦笑:“昨日我去求见,你们猜怎么着?”
他模仿宦官尖细的嗓音,“‘陛下说,除非突厥打到家门口,否则别烦他看胡旋舞’。”
杨坚忽然起身推开窗户。
冷风灌进来,远处隐约传来丝竹声。
他眯起眼睛:“听说昨晚又选了三十个良家子入宫?”
“随公!”
尉迟迥猛地拍案,“你当真要......”
“我什么也没说。”
杨坚转身时,腰间的玉佩撞出清脆的响声,“不过诸位发现没有?
现在连御史递折子,都得先给张公公塞银子。”
正说着,宫门方向突然钟鼓齐鸣。
众人面面相觑——这未时不到,皇帝又要宴饮了。
三月初三,宣政殿前桃花开得正好。
宇文赟躺在美人膝上,闭眼听着新谱的《万岁乐》。
“陛下......”
大太监张权跪着往前蹭,“尚书省又送来的......”
“烧了烧了!”
宇文赟烦躁地挥手,金镯子叮当作响,“没见朕忙着吗?”
殿外,抱着奏折的侍郎听见里头传来调笑声,默默转身。
路过杨坚时低声道:“随公,这已经是......”
杨坚望着满树桃花,轻轻折断一枝:“急什么,花开得再盛...”
他嗅了嗅断枝,“也经不起几场风雨。”
乐运拖着棺材上朝那天,整个长安城都炸开了锅。
这年头,敢这么跟皇帝叫板的官员可不多见。
“乐大人,您这是......”
宫门守卫瞪圆了眼睛,手里的长戟都忘了放下。
“让开。”
乐运脸色铁青,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他身后那口黑漆棺材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看得人心里发毛。
朝堂上静得能听见针掉地上的声音。
宇文赟歪坐在龙椅上,嘴角挂着冷笑:“爱卿这是要给朕送终?”
“臣不敢。”
乐运跪得笔直,声音却像刀子一样锋利,“臣是来死谏的。”
他一条一条数落皇帝的罪过,每说一条,大殿里的温度就降一分。
说到第三条时,几个太监已经抖得像筛糠。
“陛下整日在后宫不出,奏折全让太监经手,这像话吗?”
乐运突然提高了嗓门,“先帝在位时可不是这样!”
宇文赟\"啪\"地摔了茶盏:“大胆!”
“还有更胆大的。”
乐运梗着脖子,“去年刚说要减轻刑罚,不到半年就变本加厉。
陛下,您金口玉言是说给百姓听的,还是说给史官听的?”
大臣们听得冷汗直流。
老丞相悄悄扯乐运的袖子:“少说两句吧......”
乐运甩开他的手:“第八条!
天象示警这么久了,陛下可有半点悔改?”
他突然红了眼眶,“先帝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宇文赟气得脸色发紫,侍卫的刀已经架在了乐运脖子上。
“八条罪状,条条属实。”
乐运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陛下再不改,周朝的宗庙就要断香火了!”
试想这种直言不讳的谏草,就是碰上个平庸的皇帝,也未必能忍;
何况周主赟这糊涂蛋,既昏庸又好色,哪听得进去?
果然,他当场就炸了,一拍桌子吼道:“拖下去!关起来!”
转头就要处死乐运。
满朝文武吓得腿肚子转筋,谁都不敢吱声。
这时候,内史中大夫元岩“啪”地把笏板往腰间一插,冷笑道:“当年臧洪殉节,人人叫好。
要我说,今儿个能跟比干似的忠臣死一块儿,反倒是我的造化!”
他扭头就去找周主:“陛下,乐运这老小子摆明是来碰瓷的。
您要是真砍了他,反倒成全了他的忠臣名声。不如......”
元岩故意拖长声调,“赏他顿板子轰出去,显显您的肚量?”
您猜怎么着?
这马屁拍得周主浑身舒坦。
第二天早朝,周主居然亲自给乐运赐座:“爱卿啊,朕昨晚琢磨半宿,你说得对......”
还赏了顿御膳。
乐运磕头谢恩时,后背的官服都汗透了。
有意思的是,昨天那些装哑巴的大臣们,今儿个全凑过来了。
这个说“乐大人吉人天相”,那个道“您这可是虎口拔牙”。
乐运心里门儿清——这帮人哪是来道贺?
分明是怕他秋后算账!
时值北周末年,大将军王轨被外放为徐州总管。
这日他在城楼上眺望,只见官道尘土飞扬,几匹驿马正往长安疾驰。
“怕是又要加征粮草了。”
他苦笑着摇头。
亲兵赵二递上热茶:“将军,您这月第三次熬夜看军报了。”
轨摩挲着茶杯上的裂璺:“小赵啊,你看这茶盏。
先帝赐的御窑瓷,如今也裂了。”
城下传来税吏的呵斥声,几个农人正跪地求饶。
当夜家宴,侄儿王焕忍不住劝道:“叔父,淮南豪族屡次示好,我们何不...”
话未说完,王轨“啪”地折断手中竹筷:“你可知当年先帝病榻前,我是怎么跪着接的虎符?”
窗外秋雨渐密,他忽然压低声音:“我在先朝时,曾十次上书说太子不堪大任。”
妻子手中的汤勺“当啷”掉进碗里。
王轨却笑了:“怕什么?
我守着淮南要地,真想逃,今夜就能渡江。”
次日校场练兵,副将见他甲胄未解:“将军又通宵?”
王轨望着晨雾中的军旗:“老李,你说人死后,史官会记几行字?”
忽然传令兵狂奔而来:“长安急诏!”
三个月后,刑场上的积雪被血染红。
刽子手擦着刀嘀咕:“这老将军真怪,赴死前还在背《出师表》。”
围观人群中,赵二死死攥着那只有裂痕的茶盏。
风卷起残雪,盖住了百战将军最后的目光。
原来中大夫郑译与王轨早有嫌隙,连带也恨上了宇文孝伯。
他就像一条潜伏的毒蛇,时时刻刻都在寻找报复的机会。
正巧这天周主宇文赟摸着身上的杖痕,阴着脸问:“这伤是谁打的?”
“是王轨和宇文孝伯干的。”
郑译眼睛一亮,立即接话。
见周主面露恨色,他又火上浇油:“王轨那个老东西,当日还捋着胡子笑话陛下呢!”
“我必杀之!”
周主拍案而起,眼中冒出凶光。
他当即命令内史杜虔带着敕书去诛杀王轨。
这时中大夫元岩挺身而出:“陛下,这敕书臣不能签。”
他声音虽轻,却字字坚定。
御正中大夫颜之仪也劝谏道:“王轨乃国之重臣,请陛下三思。”
周主充耳不闻,只顾催促杜虔动身。
元岩急了。
他摘下官帽,跪地叩首:“臣并非偏袒王轨,只是担心滥杀功臣,会寒了天下人的心啊!”
他连拜三次,额头都磕出了血印。
“你也要和朕作对?”
周主勃然大怒,“拖出去!”
侍卫们一拥而上,拳脚如雨点般落在元岩脸上。
待他被拖出大殿时,已是满脸血污。
当天,元岩就被免去了官职。
周主催促杜虔:“还不快去?”
杜虔只得领命而去。
没过几日,杜虔就回来了。“启禀陛下,王轨已经伏诛。”
上柱国尉迟运拉着孝伯的袖子,躲到廊柱后低声道:“你我与王公都是先帝旧臣,向来忠心耿耿。
如今王公含冤而死,恐怕下一个就轮到我们了!”
声音里带着颤抖。
孝伯望着庭院里飘落的枯叶,苦笑道:“我堂上还有八十老母,地下躺着先帝。
做臣子的能逃到哪里去?
既然吃了皇粮,这条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他突然转头盯着尉迟运:“你要真想活命,不如赶紧申请外调。”
“当真?”
尉迟运眼睛一亮。
“趁现在诏书还没下......”
孝伯话没说完,宫门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两人立刻分开,装作在讨论军务。
三天后,尉迟运果然被外放为秦州总管。
他离京那日,城门口的老槐树正在落叶。
孝伯站在城墙垛口目送,官袍被秋风吹得猎猎作响。
谁知尉迟运刚走七天,周主宇文赟就在寝殿召见孝伯。
年轻的皇帝斜倚在龙榻上,把玩着玉如意:“爱卿早知道齐王谋反,为何不报?”
孝伯跪在冰冷的金砖上,腰板却挺得笔直:“齐王对社稷忠心日月可鉴,是遭小人陷害。
臣没能替他辩白,已经愧对先帝。”
他忽然抬头,“陛下若要治罪,臣甘愿赴死!”
周主手里玉如意“咔”地裂了道缝。
他别过脸挥袖:“退下吧。”
当夜,一壶鸩酒送进了孝伯府邸。
消息传到并州,正在练字的宇文神举毛笔“啪”地折断。
他望着宣纸上未干的“忠”字苦笑:“该来的还是来了。”
果然次日就有钦差捧着毒酒登门。
远在秦州的尉迟运听闻噩耗,手里的药碗“咣当”摔得粉碎。
医官们后来都说,将军是突发恶疾而亡。
只有贴身侍卫看见,他临终前一直望着京城方向,嘴里反复念叨着“秋叶”二字。
此时的皇宫里,周主赟正对着铜镜试戴新制的金冠。
镜中人嘴角挂着古怪的笑,似乎对即将实施的“奇策”十分得意。
欲知周主有何设施,且待下一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