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华楼。
门口服务员对着进门一个常客打招呼:
“乔总,您来了。”
服务员站出来要迎,乔和泰忙摆手:“哎,我还迎什么迎,你忙你的。”
“那好,您慢点,下雨天地滑。”
乔和泰进了门,走到自己的专属位置上,刚坐下,厅里的服务员就送来了茶,上了菜,今天不仅加了菜还送了酒。
“哎,小郑,今天搞活动啊!”
小郑正要说话,乔和泰就见红斌朝他走了过来。
“叔,是我想和你喝一杯。”红斌笑道。
“哟!明天休息了吧!来看你妈妈?”
“嗯,升职了,请您喝一杯。”
“呀!这是好事儿啊!值得喝一杯值得喝一杯!快来!”乔和泰高兴极了,握着红斌的手拍着他的肩膀。
“来,叔,给您倒酒。”红斌坐到乔和泰对面。
乔和泰望了望内厅出来的方向问:“舒云呢?”
“她出差了,还得两三天才回来。”
“这样啊,那咱俩喝!”
两人边吃边喝边聊,很是痛快。
“叔,您现在是决定留在上海发展了吗?”红斌问。
一说这事儿,乔和泰放下了酒杯,笑道:
“哎,叔这把年纪还有什么发展,苏州待厌了,来上海住一阵子,住得舒服......就不回去了。”
“这话说的,您那么会做生意,哪里都能做得风生水起,我看在上海很好,我还时常能和您喝一杯。”
红斌端起酒杯,乔和泰这才拾起酒杯,两杯一撞,饮了下去。
“这当了领导就是不一样,真会说话,说得我可真高兴!”
“您要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就说。”
“说到这个,还真需要你帮我参谋参谋。”
乔和泰告诉红斌,托黄玲的福,他之前买了几个仓库囤货,在88年物价上涨以后都卖出了高价,所以这两年他攒了不少钱,在苏州的闹市跟着黄玲买了一条铺面收租,收入也相当可观。
筱婷买国库券,他也跟着玩,又是一大笔。
到了上海,他也不打算再做什么生意,就买几个铺面收租。
这样苏州、上海两地收租再加上存款利息,什么也不用干,活得舒服自在。
“我现在就缺个住的地方,租不长久,还是想买个小房子,最好离这里不远,你知道的,我吃惯你.....岁华楼的饭......”乔和泰挠挠头。
“这个我妈真有熟人,一会儿问问她。”
两人正说着,朱秀玉走了过来。
“秀玉,吃了吗?”乔和泰问道。
“我得一会儿,你们俩不许再要酒了,别一高兴就喝多了,”朱秀玉望了一眼桌子上的菜,又道,“我再让他们给炒个素菜。”
“哎,好好,这点儿喝完不浪费,不再加了,我顾着红斌呢!我喝得多他喝得少。加蔬菜好,我喜欢蔬菜。”乔和泰忙喏喏答着。
红斌在对面不说话,就在那里抿着嘴笑,笑着笑着,眼就红了。
他想起了他的父亲,那个老实憨厚的工人。
他父亲高兴时也会喝一口,母亲也是这样交代:
“喝一口高兴高兴就行,但别多了,对身体不好。”
父亲也是这样憨憨笑着,喏喏答着。
两人吃完了饭让服务员收了桌子,摆上小炉子煮茶喝,入了秋喝一杯暖茶特别舒服。
乔和泰把身边的一个袋子递给了红斌。
“叔,什么?”
“朋友送了两条丝巾,法国货,好看得很,一条给舒云,一条给你妈,花色不同,你是年轻人帮着分分,我不懂这些,就......就说你买的。”乔和泰有些不好意思道。
红斌打开袋子一看,一条粉红的,一条宝蓝的,这还用分吗?
难不成把粉红的给我妈?
红斌把袋子合上,往乔和泰这边一推:
“叔,我说你吧!家都搬来了,你就抓紧提吧!我和舒云都没有意见。”
乔和泰一口热茶烫了嘴,杯子也扔了,红斌眼疾手快地把快滚到地上的杯子给按住。
“叔,没烫着吧。”
“没有没有。”乔和泰红脸得跟小炉里的炭似的。
“你,你看出来了?”乔和泰看了一眼红斌又低下头去,就像个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小孩一样,搓着手,不知所措。
红斌笑道:“我是个傻子,我没有看出来,是舒云和筱婷心细,看出来了。”
“啊?!”乔和泰又把头抬起来,一脸吃惊。
敢情还不是只有红斌知道,这是小辈儿们都知道了。
舒云说:“前脚听说妈离婚了,后脚就来了上海,坐得最早的一班火车。”
筱婷说:“这来了上海,券都不记得买卖,要不是我得少挣多少钱!这几天干脆全卖了把钱落了袋,那说明有比挣钱还重要的事情。”
栋哲接了话:“到岁华楼吃饭。”
大家都看向他,他接着解释:
“吃饭是次要的。要吃,在苏州岁华楼吃就好了,为什么还要追到上海来?就像我以前,没事就去霓裳,难道是为了去干活,还不是为了见筱婷。”
栋哲把个“追”字说得极重,除了红斌天真地以为乔和泰是来上海做生意的以外,其他几人都明白他来上海的用意了。
乔和泰听到红斌的话,头都快低到桌子底下去了。
那个在苏州一跺脚八条街抖三抖的乔爷,这会儿怂得不像样。
他又把纸袋子推到了红斌面前:
“你帮帮忙,给她,我看她入秋了脖子光光的,那可不行。这事儿吧我不敢提,但我知道,我提了她也不能同意,我就......就这么着吧,天天来吃饭,看几眼,说上三五句话,就行。”
正好这时,朱秀玉走了过来,坐到了红斌面前。
一看对面的人,脸红到了耳朵根、脖子底,就瞪一眼:
“还是喝多了吧!”
“没有没有。”两人同时答她。
“那脸怎么那么红呢?你平时喝点也不至于这么上头啊!”朱秀玉皱眉道。
两人可太熟了,岁华楼开业后,乔和泰一个月三十天要在岁华楼吃五十顿饭,喜欢吃什么、喝什么、量多少,朱秀玉那是一清二楚。
“我这是有,有点热,喝了酒,几杯热茶下去,热,热的。”乔和泰结结巴巴解释。
“妈,这是叔给你和舒云买的丝巾。”红斌把袋子放到了朱秀玉的手上。
乔和泰不知道红斌直接说了,脸又要低下去,却又想看看朱秀玉收到礼物的反应,于是又把脸抬了起来,正好对上朱秀玉的双目。
“这个牌子我知道,是个外国牌子,阿玲有,很贵的。老乔,多少钱我给你,不能让你破费。”朱秀玉打开袋子一看,立即道。
“不用不用,那我还能要你的钱?我一天在你这里多吃的菜加起来还不够两条丝巾吗?你这么说就见外了。”乔和泰急了起来。
“妈,叔的心意你就收下吧!”红斌拍拍母亲的手。
“那......谢谢了,这个颜色好,舒云最喜欢,你给她带回去。”朱秀玉拿起那条粉色的递给红斌。
丝巾装在写着外文的纸盒子里,很是精致。
“妈,你把你那条戴起来,把纸袋子和你这条的包装盒给我,这些都好看,舒云最喜欢收集这些。”红斌怂恿道。
“对对,她就喜欢这些花纸片片,剪了当书签,或者做手工,我们舒云手最巧了。”朱秀玉点点头。
说完,朱秀玉就把自己那条宝蓝色的丝巾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生怕弄坏了,抽出丝巾后,又把盒子整理好,放回了袋子里,交给红斌。
她把丝巾挂在脖子上,正好今天穿着件黑色外套,有些沉闷,加上这条丝巾,人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乔和泰的嘴角都要压不住了。
“真好看,谢谢乔叔。”红斌替妈妈道谢。
乔和泰的脸又红了好几个度,端起茶杯喝起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