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正平又吃惊又激动,他对着小丁说道:“小丁,红英把你救回来了!我也是红英救到这里的。你们怎么回事?怎么浑身是伤又是血?这个人是谁?啊,他死了吗?”
场面太混乱了,小竹筒把父亲的尸体放到地面上。她见曹正平在自己家里,倒也不吃惊,因为她已经能估计出这个人是谁了。曹正平本想多说几句,也想听到答案,可看到这位老人的尸体,他突然哽咽住了——他不知道女儿经历了多大的风险,才把他们救回来。
小竹筒趴在父亲的尸体上哭泣,一边哭,一边喊:“爹!爹!你怎么就这么狠心离开我了?你离开我,我怎么过呢?以后剩下我自己,我怎么过呢?”
一连串的哭问,让在场的几个人都心如刀绞。梁红英一边哭,一边安慰小竹筒:“妹子,你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也多亏了你们,才保住了小丁的命。”
小丁在一旁接着话说道:“是啊,要不是你们突然出手帮我,我早就死在日本鬼子的刺刀下了。”他又转过身,对曹正平说:“老爷,您也是小姐救到这里的吗?我也是小姐赶过去救回来的,也多亏了小姐,要不然我就见不到你了。”
曹正平赶紧追问:“你们都遇到了什么困难呀?怎么都伤成这样,要不要紧?赶紧包扎一下吧!红英,你的胳膊上还在流血;小丁,你瞧你的腿也在流血!”
梁红英哪顾得上自己,她先关切地问小竹筒:“妹子,你怎么样?你身上哪里受了伤?刚才他用枪托撞你那一下,你感觉怎么样?”
小竹筒一边哭,一边用手摸了一下胸口,说道:“我没事儿……可爹死了,我怎么过日子呢?”
梁红英听着这话,心里真不是滋味——要不是为了我,人家父女两个,又怎么可能遇到这么大的劫难?她叹了口气,擦干眼泪,站起来说:“小竹筒,你放心,这些日本鬼子我不会放过他们!咱们远的不说,眼前这个军营,我非得把它彻底炸平不可!让他们侵略中国、肆无忌惮,我要让他们知道,中国的大地,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
梁红英坚毅的目光里,透露着无畏和果敢。曹正平在一旁赶紧说道:“先别说这些,你们先养养伤吧,该上药的上药,该休整的休整。老人家已经不在世了,先选个日子把他埋葬了,现在先给他整理一下仪容,把他装殓起来。小丁、红英,你们两个先帮着这姑娘把老人家下葬。”
在曹正平的提醒下,大家才稍微冷静下来。小竹筒又哭了好半天,劝都劝不住,快到天亮的时候,她才止住了哭泣。梁红英帮她换了一身衣服,又给她擦拭了身上的伤口——她的皮肉伤不算重,但胸口被枪托怼的那一下,能看到一大块淤青。表面上看着没事,可小竹筒总觉得胸口有点痛,咳嗽也一直没断。
梁红英担心她的伤情,突然想起鲁班爷爷是个好大夫,手里有许多名贵药材,或许可以让鲁班爷爷给她调制点药。“这小姑娘太可怜了,剩下她一个人,可怎么过呢?”梁红英心里想着。
大伙一起帮忙,给死去的老人换了衣服,把他的伤口清理干净,用一块白布盖好,放在屋子的一个角落。小丁身上的伤口,曹正平也亲自帮他处理了一下。小丁的身体素质看起来还不错,身上的伤口虽多,却依旧精力充沛。上次去上海,小丁的伤情就很重,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他才刚刚恢复,如今又受了伤,身上已经满是疤痕了。
曹正平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孩子,你帮了红英的大忙,也是我们曹家的好子弟,以后我会重用你的,红英也会重用你的。”
这时,梁红英才想起问曹正平和小丁:“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让你们在那里等着,怎么突然间就被鬼子抓了?”
曹正平叹了口气,说:“我和小丁藏得挺好,在树林深处,突然就被强光照射——来了一队鬼子的队伍。他们一进树林就开枪警告,让我们不要动。你不是给了小丁一把枪吗?他也没敢开枪,直接把枪扔到了草丛里——他知道,那时候反抗等于送死。有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中国人,指挥着那帮日本兵把我们控制起来,赶着我们的车,把我们抓到了军营里。我被安排到仓库里装车,小丁被他们押走了,说是要送到一线的阵地上。你知道当时我有多绝望吗?一来担心你去救人,是不是遇到了危险;二来我想,这可完了,我们父女两个还能不能见面,都不好说了。”
小丁在一旁也叹息道:“你让我保护曹老爷,可我没尽到责任,我觉得自己罪该万死,让曹老爷受了这样的罪。我被赶到鬼子的战壕里,搬弹药、给他们分配物资,一直有人专门盯着我们。后来,我趁一个鬼子不注意,踹倒了他就溜走了。他们开了几枪没打中我,我就跑到了鬼子的军营周围,想试着冲进去救老爷。可没想到,稍有动静他们就乱开枪,差点没把我打死。我刚藏好,一支鬼子小队就上来搜查了,我藏不住,就和他们打了起来。接下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小竹筒他们父女两个冲出来把我救了,之后小姐你又出现了,我这才捡回了这条命。”
处理完小丁的伤口,曹正平拿着小竹筒提供的伤药,给梁红英清理伤口。梁红英这才想起自己身上也有刀伤药,她先给自己的伤口敷了一些,又给小丁敷了一些,然后仔细包扎好。直到这时,梁红英才想起把脸上的假胡须都扯掉,露出了女儿家的本来面目。
一番折腾下来,天已经大亮了。这一夜的折腾,早把大家累坏了。曹正平说:“现在是乱世,人已经不在了,尸体别久留。你们大家先休息,傍晚咱们就把人埋了。”
小竹筒虽然不情愿,但也只能答应。这荒郊野外的,不方便买棺材,况且去拉棺材也担心被鬼子发现,小竹筒便决定把家里的一个柜子腾出来,用来装父亲的尸体,之后再挖个坑,把父亲埋了,堆上坟头。
梁红英、小丁和曹正平三人也的确累坏了,尤其是梁红英——从那个临时军营救人到现在,她已经两天一夜没休息了。曹正平让她去休息,她一躺在床上就睡着了,一觉睡到天黑,还是曹正平摇晃她的身体,才把她叫醒。
醒来后,梁红英看到老人家的尸体已经被装殓好了,曹正平协助小竹筒挖好了一个坟坑,离他们住的石窟并不远。接着,他们用绳索套住柜子,穿了杠子抬着,把“棺材”下葬并掩埋。
整个过程中,小竹筒哭得死去活来,甚至哭晕了好几次,还伴随着一阵阵剧烈的咳嗽。等下葬完毕,小竹筒突然从嘴里吐出了一口血,把梁红英吓坏了。她赶紧对曹正平说:“爹,别耽误了!小竹筒现在情况危急,咱们带着她一起去我母亲那里吧!鲁班爷爷精通医术,让他给小竹筒看看,或许能治她的内伤。趁着黑夜走,也更安全。”
于是,他们几个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带着小竹筒一起上路了。
小竹筒还有点舍不得离开家,他说:“我要离开家,羊谁来照顾啊?再说山上的游击队,还等着我给他们送情报呢!”
梁红英一想,小竹筒的确肩负着重要的使命,不过,她的病情很严重,不去治疗恐怕还有生命危险。所以梁红英劝他:“妹子,你得想清楚,你有能力帮助队伍才行。现在你自身都出了问题,得先顾好自己吧。”
曹正平也劝他,小丁也劝他,两人都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后来小竹筒又强调:“你们让我走,那我那十几只羊怎么办?没人放羊,羊会饿死的。”
梁红英一想,也对。这次去治病,不知道要耽误几天,也许马上就能回来,也许要等若干天。她一时也犯了难,该怎么处理小竹筒的羊呢?
小竹筒看梁红英真诚,后来说道:“这样好了,我把羊放了,任其自由吧!它们愿意跑就跑,愿意回来就回来。反正爹不在了,我自己也没有心思再放羊了。”
梁红英听到这儿,心里特别难受。她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看到小竹筒,也想到了自己——自己和父亲相认的过程是多么曲折,再想想母亲如今可怜又窘迫的现状,她更觉得心痛,忍不住触景生情。
梁红英不禁流下了眼泪,她偷偷把泪水擦掉,怕别人看到,随后坚定地对大家说:“行,咱们得快点行动!小竹筒,你去把羊放出来吧!”
就这样,小竹筒打开了洞口的栅栏,跟着梁红英,一起朝着她母亲居住的方向行进。
晚上的路不好走,尤其是到他母亲藏身的那个地点,路况更加难行。梁红英凭着记忆,找到了那条熟悉的道路。可就算是熟悉的路,白天走还勉强能行,晚上往上走,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累得大家气喘吁吁。
小丁主动扶着小竹筒,尽量减轻她的疲劳。梁红英扶着父亲也一路咬牙坚持,经过了半夜的奔波,接近黎明的时候,他们才终于到达了那个临时居住点。
结果让梁红英想不到的是,这里已经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了。原本搭建的那些草屋子,里面全是空的,包括母亲住过的那间屋子,也已经人去楼空。
她又看了看中间生火做饭的地方,那些灰烬都已经凉透了,看样子这里已经很长时间没住人了,灰都被刮得到处都是了。
梁红英的心一下子慌了,母亲他们到底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