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人群,刚刚走出阿门提斯剧院大门,瑞文西斯和麋鹿就发现许安正站在街对面的拐角等待他们,而他们的左前方,季阿娜正在和怀恩交谈着有关戏剧的话题,汪达用眼神示意让他们赶紧走。
麋鹿和瑞文西斯二话不说,假装不认识季阿娜和汪达一般径直从他们身边路过。
戏剧正式开始表演后,扮演国王的人第一句台词都还没念完许安就已经从座位上离开了,一直等到戏剧结束都没有再次出现。
按照之前她的交代,瑞文西斯和麋鹿没有刻意在剧院等她,一出来就看见她站在那么显眼的位置,说明是让他们去和她要去会合。
瑞文西斯和麋鹿赶到她身边,许安带着他们来到一个更隐蔽的小巷口上,这里不会过来很多人,还能观察到周围的来人。
许安靠在墙上对两人摇头:“我刚才潜入后台,几乎没有任何有效发现。后台所有的人都在忙,确保戏剧的演出顺利,没有闲人讨论关于‘托特先生’的事情。后来戏剧结束,我没有藏身的地方,就出来了。”
瑞文西斯蹙眉:“那么关于‘托特先生’的线索在阿门提斯剧院内暂时中断了,只有之前季阿娜在厕所听见的人们的交谈说不定就是我们能掌握的所有线索了。”
许安:“稍后我就去东部郊区矿场附近找一圈。你们先回去整理今天能整理的所有线索吧,至少剧院我们不是白来。”
麋鹿抖了抖耳朵,淡然补充:“我这里有一个发现。”
“嗯?”瑞文西斯略微有些吃惊看向麋鹿,“麋鹿,明明刚才你和我一直在座位上坐着看戏,你还能发现什么?”
先前瑞文西斯和李时雨一样几乎把精力投入精彩的戏剧里去了,不仅演员们的服化道精彩,就连里面的台词也让瑞文西斯学习到了很多语言的艺术,直到演员谢幕那刻瑞文西斯才惊觉自己竟然一直忘了做正事。
但。
麋鹿的确一直就在自己身边坐着,瑞文西斯实在想不出他还能有怎样的发现?
麋鹿的黑色鼻子耸了耸:“戏剧进行到最后片段,阿门提斯被国王的匕首刺中心脏后,我从他身上闻到了鲜血的味道,虽然和寻常铁锈味类似,但我不会闻错其中夹杂的土腥气。”
“麋鹿你的意思是阿门提斯的扮演者最后流出来的是真的血?”瑞文西斯问。
“是的。”麋鹿点头,“是真血。”
许安皱眉。
在这段片段演出时她一直待在后场,舞台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并不知晓。
瑞文西斯奇怪:“麋鹿,你认为那个阿门提斯的扮演者的确被国王的扮演者刺中了心脏吗?”
“嗯。”
“可这根本说不通啊……”许安喃喃。
瑞文西斯抬手:“我给你好好理理这逻辑,麋鹿。”
麋鹿一脸状况外看着瑞文西斯。
“你想,这只是一场戏剧而已,不是现实,演员们怎么会用自己的生命演绎一个戏剧。如果真的按照你说的,国王真用匕首刺进阿门提斯的心脏里,阿门提斯当场就会因为疼痛而尖叫了,而不是像称职合格的演员一样将最后的台词念完才死,那也太敬业了吧!”
麋鹿和许安耐心听着瑞文西斯的分析。
“而且啊,麋鹿,演员使用的血包有血腥味也很好解释。或许这是某种无限接近血液配方的药水,就像那些炼金术师,他们在炼制过程中总是出差错,最后结果和自己预想的并不一样,但这些无心的结果却拥有特定的效果进而在为某个领域提供了意想不到的重要作用。就像那些想要‘点石成金’的家伙,是他们最先在炼制过程中创造出了各种合金。说不定你闻到的血腥味就是药水散发出来的,这在魔法界很常见。”
麋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似乎是赞同瑞文西斯的说法,但他很快又摇头。
“不对。”他否认。
“不对?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瑞文西斯开始在脑中梳理自己刚才说的话,她自己没有找到逻辑错误。
麋鹿:“后来国王被刀砍向脖子也流了很多血,比阿门提斯流的更多。他流出的血液没有那么浓郁的土腥味,和普通矿石颜料味道一致。我才说这里不对。”
“诶?!”
瑞文西斯有点懵。
整场戏剧就这两个地方有流血效果的演出。
真的吗?
国王流的不是真血,而阿门提斯流的是真血。瑞文西斯非常相信麋鹿身为兽人的嗅觉灵敏度,因此她不再为了血液一事而为剧院的人开脱。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刚才如此精彩的戏剧都显得诡异起来。
那份真血是谁的?!
阿门提斯的扮演者真的死了吗?!
瑞文西斯的脊背隐隐感到一阵恶寒。
许安思索:“两个血液的味道不一样,我想问题说不定就在其中。或许这件事与托特先生有什么关联,但我实在想不出这会有什么关联。”
瑞文西斯冷静下来,给许安提供一种思路:“许安,季阿娜说托特先生的尸体是今天早上发现的,或许你可以去调查一下他的尸体。”
许安不解:“撒伯里乌这么大,去寻找单独一个人的尸体?我连那个托特先生的家住在哪儿都不知道。”
“你可以去教堂看看。塞拉诺瓦信仰神圣祭坛教会的人有很多,撒伯里乌也一样,信仰教会的信徒们通常不会立刻将尸体安葬,而是将尸体留在教堂一两天进行守夜,死者的家人会见死者最后一面之后才会正式下葬。我想托特先生的尸体要么会在警卫骑士团,要么会留在教堂,撒伯里乌内的教堂没有几个,警卫骑士团更是只有一所,你可以尝试从这方面下手。”
瑞文西斯是从教堂长大的,当然知道信仰教会会有什么样的特殊习俗。
“好,我稍后就去看看。”
许安转身准备离开,最后对两人嘱托一句。
“瑞文西斯、麋鹿,你们两位稍后回去……”
说到一半,许安的声音突然顿住。
她朝剧院的方向看去。
瑞文西斯被许安急转直下的态度有点吓到,她不禁打个寒战问她:“怎么突然不说话了?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许安……”
许安目光灼灼看向远方,麋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那里最显眼的就是停靠在路边的马车,马车旁站着一位没有向上凸起的犬牙的类兽人,他的皮肤呈红色,服饰非常板正,和身边一位穿着斗篷的人攀谈。
他是谁?
麋鹿对此很奇怪:这个类兽人为什么没有犬齿?
麋鹿还记得庞克称他“老兄”的那段时间有给他说过,类兽人这个人种,无论男女,都对自己拥有巨大的犬齿感到骄傲,越大的犬齿也代表你的力量越强。
所以类兽人不会轻易将这象征他们人种骄傲的犬齿拔下来的,他们还认为类兽人死亡后如果没有完整的犬齿那么灵魂就不会前往亡灵之国,会一直留在现世徘徊。
犬齿对于类兽人来说意义重大。
但为什么。
那个类兽人没有犬齿。
麋鹿觉得脑袋好糊涂,不想去深究。
他看向类兽人身边那位穿斗篷的人时,惊觉这个人的体型太熟悉了!
尽管宽大的斗篷遮掩了对方大多数的身躯和面庞,但对方露出来的皮肤是青蓝色,体型没有类兽人男性那么庞大,依旧能看出对方的体型魁梧一定是锻炼许久的结果。
在麋鹿的印象里,只有一个类兽人能与此匹配上。
耶拉希尔。
难道那个跟在无犬齿类兽人旁边的家伙就是耶拉希尔,她今晚也来到了这个歌剧院吗?那么她身边的那家伙又是谁,代表她对外露面的小弟之一吗。
唔。
越想越糊涂。
先记下来,之后回去再和队友们说这个情况吧。
许安显然觉得那个穿着斗篷的家伙就是耶拉希尔,她瞬间改变主意:“我先去跟踪那个马车,看看他们要前往哪里,然后再去教堂和矿场调查。”
瑞文西斯只是普通人类,她的视力没有两个兽人那么敏锐,她完全在状况外:“马车?跟踪那个马车干什么,那个马车里有谁在吗?托特先生?”
许安淡淡道:“那个穿着斗篷的类兽人,还有那个体型,只能是耶拉希尔。”
“耶拉希尔!?”
瑞文西斯小声惊呼。
那个下水道老大,可是这里不是她的地盘啊,她怎么会到这里来?
许安:“看样子她应该是从阿门提斯剧院出来的,她的身边好像还有个谁,没有犬齿的类兽人,看上去不是寻常人。我得去看看情况。”
“没有犬齿?”瑞文西斯疑惑。
许安突然对着瑞文西斯呲牙,双手的食指向上摆在嘴角两边充当类兽人的犬齿:“就是类兽人都有的那两颗大牙齿,是他们独有的特征。耶拉希尔身边那家伙没有这两颗牙齿。”
哦哦!
这么一说,瑞文西斯就明白了。
许安指着马车:“麋鹿,瑞文西斯,你们先回去,将今天的情况带回去和汪达、季阿娜还有李时雨他们一起分享做个总结。今天这阿门提斯剧院算是不白跑一趟,我们似乎获得了很多线索,虽然不知道是否和我想让你们调查的失踪案件有关。”
麋鹿和瑞文西斯点头会意。
马车驶离,许安匆匆与他们两人道别,借着夜色悄无声息跳上屋顶跟上去了。
瑞文西斯和麋鹿开始往回走。
阿门提斯剧院门前,季阿娜和怀恩还在聊着戏剧的各种细节,看来怀恩是真的很喜欢这部戏剧,已经给季阿娜说出了很多之前他看戏时的独到见解,季阿娜也能一一应对。
汪达参与不进话题,他百无聊赖地朝四周看,发现街对面瑞文西斯和麋鹿开始往回走了,许安不在他们身边,应该是做她的事情去了。
“和你聊天很愉快,你也喜欢《阿门提斯》,真好啊。天色不早了,那么我们就此别过,卡尔洛芙娜女士。”怀恩微微抬帽向季阿娜鞠躬,“明天我还要去咖啡园去采购新一批咖啡豆,去晚了好的咖啡豆就会被其他人抢走,今晚我也得早点睡觉。”
季阿娜恰到好处地偏头微笑道:“谢谢你,怀恩。今天宴请我和康纳特观看一场如此美妙的戏剧,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你和奥尔斯汀先生喜欢就最好了。”
似乎是要各回各家了。
汪达终于反应过来,对怀恩道别:“谢谢你,怀恩。希望你明天能买到最美味的咖啡豆。”
“谢谢你,奥尔斯汀先生。下次你来我家店里,我一定能制作出就连你也能适应的咖啡。”怀恩打趣。
唰。
这是怀恩第一次当着季阿娜和汪达的面展开翅膀,在两人的注视下,背后的双翅摆动,留下一股强大的风后就窜到了天上,朝着某个方向飞走了。
汪达望着怀恩离去的方向,挑眉道:“安图也是这样飞的。如果我和翼人一样有翅膀就好了,这样我就不用靠自己的双腿在地上跑来跑去赶路,‘嗖’的一下我就能飞到天上,想去哪儿就飞到哪儿。”
“我听瑞文西斯说有魔法阵,画在肩胛骨上就能让人临时长出翅膀像鸟儿一样飞行。”季阿娜转身准备离去,“汪达,或许你可以拜托瑞文西斯给你画那个魔法阵。”
汪达快步跟上季阿娜。
“哈哈,只是说着玩而已。我又不会控制翅膀,如果飞上天,肯定很快就会坠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