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朱由检与老魏将南京城翻了个底朝天、四处搜寻《永乐大典》之际,江宁的密报也已送至京师,呈报给朱由校。
朱由校阅罢密报,也不禁为江宁捏了把汗。
这段时间,南京城内官员的奏书如雪片般涌入京师,有举报江宁图谋不轨、心怀谋逆的,有称其打算拥兵自重、登基称帝的,更有甚者连年号都给江宁编好了。
还有不少人弹劾他倚仗天子信任,肆意妄为、屠戮官民。
就连京城中沉寂许久的清流党,听闻江宁在南京发动文字狱,也一股脑跟风上奏,指责此举是武夫乱国,图谋不轨。
但朱由校心里清楚,江宁在发动文字狱前,已对南京城清理过数遍,效果却不显着。
如今祭出文字狱这等杀器,也是无奈之举。
他明白,此刻江宁最需要的是自己的全力支持,绝不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于是朱由校当即给保皇党一众官员下了死命令,朝堂即将举行第五届大明无限制格斗,既分高下、也决生死,让他们备好家伙事儿,出了事有他这个天子负责兜底。
接到命令的保皇党大佬个个摩拳擦掌。
次日早朝,众人皆做足了准备,没曾想清流党官员竟集体装死,竟无一人站出来弹劾江宁。
朱由校见状眉头微皱,自己都宣布大明第五届无限制格斗大赛今日开赛,清流党却只敢背后较劲,难不成今天看不到好戏了?
他当即给吏部尚书杨鹤使了个眼色。
杨鹤心领神会,直接站出来主动挑衅清流党官员。
文孟震等清流党人虽咬牙强忍,却始终按兵不动。
见挑衅无果,杨鹤索性将矛头对准刚养伤结束、恢复办公的清流党领军人物李玄,二话不说火力全开,把李玄骂了个狗血淋头。
一旁的礼部尚书顾秉谦、税务部尚书毕自肃、督察院左都御史朱大典、右都御史熊明遇及各部侍郎纷纷下场助威。
就连五军都督府的张维贤、陈策、沈有容与内阁的薛国观等大佬也在一旁拍手叫好:“杨大人好样的!很精神,不丢份!”
面对这般挑衅,李玄彻底爆发,二话不说便与杨鹤展开武斗。
杨鹤早有准备,当即把李玄放倒在地,一顿拳打脚踢,毫不留情。
其他官员见状纷纷响应,顾秉谦、朱大典、熊明遇、张维贤等保皇党人一拥而上,对几十名清流党官员展开无差别攻击。
朱由校坐在龙椅上,双手撑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
定远侯邓文明却紧张万分,死死攥着袖中的瓜子壳,死活不肯下场,生怕混战中把瓜子壳撒在大殿上,到头来这口锅还得自己背。
到最后,连秦良玉都亲自下场。
有了五军都督府等一众武将加入,清流党官员瞬间溃不成军,被保皇党人从奉天殿一路打到殿外。
至此,朱由校才出面,宣布大明第五届无限制格斗大赛正式结束,本次大赛清流党战败,清流党官员全部杖责三十、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至于保皇党官员,他却只字未提。
经此一役,朝堂上弹劾江宁的声音随第五届大明无限制格斗大赛一同平息。
而南京及江南官员的弹劾奏书,朱由校更是一概不读不回,随后便宣布散朝。
保皇党官员个个神清气爽,有说有笑地走出宫去。
反观被施以杖刑的李玄、文孟震等人,则直接嚎啕大哭,尤以李玄哭得最凶。
混迹官场多年,他自然知道官场黑暗,却没料到大明朝堂竟黑暗至此。
次日,李玄便上书辞官。
朱由校见了辞官奏疏微微一愣,当即批示不准,并称赞他是“国之栋梁”,望其“再接再厉”。
与此同时,李玄打算撂挑子的消息在清流党中传开,一众清流党官员顾不得身上伤痛,全跑到李玄家中哭劝,说什么也不让他走。
如今清流党全靠李玄挑大梁,他若跑路了,等江宁与老魏平定江南回京,众人怕是性命难保。
看着同僚们哭得撕心裂肺,甚至有人要当场上吊,李玄只好含泪答应留下,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
同一时间,南京城内的江宁仍待在兵部衙门,密切关注着一众勋贵的动向。
就连卢象升、曹变蛟、邓文明也接到他的密令,甲胄不离身,随时准备作战,毕竟江宁手中仅有四万兵马。
而徐弘基在刘孔昭协助下,已拉拢数位掌兵勋贵,总兵力足有二十多万,万一对方脑子一热要硬拼,后果不堪设想。
数日后,朱由检与老魏搜寻《永乐大典》的行动告一段落。
名单上那些私藏典籍的南京官员、士绅尽数被下狱问罪,追回《永乐大典》八百八十七卷。
至于剩下的,则散落在苏州、杭州、浙江等地的官绅手中,眼下只能先搁置。
这段时间,在杨涟、郭允厚辅佐下,陈子龙在南京推行新政格外顺利,毕竟敢炸刺的,早被他恩师江侯爷收拾得服服帖帖了。
而身在苏州府的王绍徽,这段时间压力巨大。
复社的张溥、张采等人邀请江南读书人代表齐聚苏州,与新兴学派展开对抗。
这些人背后代表着整个江南利益集团,实力太过庞大,新兴学派根本不是对手。
即便王绍徽以南直隶巡抚之尊亲自下场,也只能苦苦支撑。
可随着江宁在南京发动文字狱、清洗大半读书人,并命锦衣卫严格管控诗文、典籍及书店出版印刷,苏州的读书人彻底炸了锅。
江南读书人个个神情激愤,走上街头游行示威,就连新兴学派的袁中道、梅澹然、汪自牧等人也不敢触其锋芒。
毕竟江宁的文字狱是对读书人无差别攻击,他们如今还能服从王绍徽调遣,已属尽心尽力。
王绍徽见状,一咬牙一跺脚,直接派出两千巡抚标兵,准备武力镇压。
没曾想,这些读书人竟纠集家丁佃户对抗官兵,大有一言不合便要造反的架势。
这下王绍徽也不敢再主张镇压了,自己手中仅有两千兵马,一旦镇不住,整个苏州便会大乱,进而引发江南动荡。
如今江宁被困南京、鞭长莫及,自己怕是要成千古罪人。
与此同时,刘孔昭带着赵枫也到了苏州府。
他第一时间登门拜访张溥等人,张溥等人见状微微一愣,当即猜到江宁在南京大开杀戒,定是把这些勋贵折腾得不轻,对方想必定是前来求助的,于是立马让人将刘孔昭请了进来。
至于赵枫,早已易容改扮,假扮成刘孔昭的护卫。
双方先是简单寒暄,随后便对江宁的所作所为大骂特骂,骂到激动处,更是把江宁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刘孔昭心中忐忑,心中暗自嘀咕,自己这是为了打入敌人内部才出此下策,只盼望赵枫别在江宁面前告自己黑状。
骂够了,张溥便询问刘孔昭的来意,毕竟都是千年的狐狸,没必要玩聊斋。
几轮试探后,刘孔昭当即摊牌,正色道:“天如,我与你父亲也算故交,咱们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如今姓江的带着兵马一路南下,杀得血流成河,在南京更是发动文字狱大肆镇压读书人。一旦他降服南京的读书人,下一刀必定砍向我等勋贵。
南京摆平了,下一步便是苏州。
如今姓江的代表朝廷,与我等已是势同水火,大家既有共同目标,也有共同敌人,所以本伯想与你等结盟,共抗姓江的!”
张溥手中折扇轻转,笑道:“诚意伯,我等一介读书人,既非朝廷官员,如今聚众抗议,不过是看不惯朝中奸佞横行、武夫乱国、礼乐崩坏。
可您身为当朝勋贵,要与我等结盟,又从何说起呢?
虽说共同目标都是对付姓江的,但他毕竟是朝廷钦差,代表着整个朝廷啊。”
刘孔昭羽扇轻摇,笑道:“天如兄,勋贵也好,读书人也罢,咱们都身处江南,你觉得那姓江的能放过咱们吗?”
张溥顿时陷入沉默,以江宁一路南下的行事手段与风格,答案不言而喻,他绝不会放过江南的读书人。
这时,一旁的张采正色问道:“敢问诚意伯,我等就算结盟,又如何对抗姓江的?
他是天子心腹,此次南下代表朝廷,占着大义名分,难道我等还能公然造反不成?”
刘孔昭笑闻言而不语。
张溥却惊出一身冷汗,刘孔昭身为南京勋贵,主动跑来结盟,只能说明南京的勋贵已被江宁逼到山穷水尽。
如今江宁忙着搞文字狱,暂时没功夫收拾他们,可一旦腾出手,南京勋贵不死也得脱层皮。
但这些人肯定不会坐以待毙,唯一的出路便是造反。
想到这里,张溥的手都开始发抖,可这似乎也是江南读书人的唯一出路。
他沉声道:“敢问诚意伯,此事何人牵头?”
刘孔昭摇了摇头,轻摇羽扇:“不可说,不可说。”
张溥顿时面露怒色:“诚意伯,既然双方要结盟共抗姓江的,就该同舟共济、守望相助。
若是彼此藏着掖着,又如何同心协力?
就算想让我等效忠,最起码也得让我们知道效忠的是谁吧!”
刘孔昭略一思索,伸出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下一个“魏”字。
张溥抬眼一看,顿时一惊。
刘孔昭随即擦去字迹,笑道:“天如兄,这下你知道了吧?”
张溥仍是满脸震惊:“诚意伯,这位身份如此显赫,怎会亲自牵头?”
刘孔昭叹道:“天如兄,南京城内哪家勋贵不是身世显赫?
可那姓江的就是个疯子,行事毫无章法、毫无顾忌。
他进南京第二天,便纵容下属逼死灵璧侯汤国祚之子,这事你应当知晓吧?
更何况他在京城时便掀起无数腥风血雨,死在他手上的勋贵不在少数,这位自然也怕啊。”
张溥陷入沉思,片刻后开口:“诚意伯的来意,晚辈明白了。
但此事事关重大,晚辈不能轻易下结论,还望您稍等几日,晚辈自会给个准确答复。”
刘孔昭点头,随后领着赵枫起身告辞。
两人离去后,张采转头看向张溥,声音都有些发颤:“天如兄,难道真的只剩造反这一条路了吗?”
张溥脸色阴沉:“南郭兄,不是咱们要走这条路,是姓江的摆明了把咱们往绝路上逼,要么死,要么反!”
张采闭上双眼,神情痛苦,身为读书人,让他做反贼,比杀了他还难受。
可眼下江宁在南京磨刀霍霍,刀已架到江南读书人的脖子上了。
张溥沉默片刻,又道:“诚意伯背后的那位,也是被逼急了才出此下策。
但如今大明北方稳如泰山,光凭那位恐怕成不了事,咱们必须准备后手。
万一南京那位栽在姓江的手中,咱们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张采看着他,问道:“天如兄,那你打算……”
张溥摇头:“南郭兄,这事你不必管,交给我来办。
既然有人替咱们出头,不妨暂且与南京勋贵合作。
一旦他们落败,咱们就立马启用后手。”
张采叹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张溥却脸色阴沉,不知在思索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