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有水滴从岩缝里渗出来,“嗒嗒”地砸在煤堆上。
为了防塌方,巷道两侧钉着些木柱。
说是支撑,可看着不知道用处大不大。
大多是从山上砍来的杂木,粗细不一,歪歪扭扭地钉在煤层里。
有的木柱被顶上的压力,压得变了形,像被掰弯的筷子。
树皮早被磨得精光,露出的木头芯子又黑又潮。
看着就像泡了水的朽木,仿佛下一秒就会“咔嚓”一声断成两截。
周安跟着老王往前走,目光扫过那些木柱,心里忍不住打鼓。
他自忖也算见过些险地,山里的悬崖、冬天的冰洞都闯过。
可没哪处像现在这样,让人打心底里发怵。
头顶是随时可能塌下来的岩层,身边是随时可能断裂的支撑。
这哪是干活,分明是在鬼门关边上挪步子!
越往里面走,空气越来越差。
浓得化不开的煤尘,像烟雾似的,钻进鼻子、喉咙。
呛得人直想咳嗽,他使劲憋了憋,还是没忍住。
这股子味儿也怪,除了煤末的腥气。
还混着点硫磺的酸味儿,吸多了脑袋都发沉。
耳朵里更是不得安生,“叮叮当当”的凿煤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有的闷沉,有的尖锐,像是无数把锤子在脑子里敲。
还有矿车轱辘碾过铁轨的声响,“哐当、哐当”。
狭窄的巷道里各种声音,震得耳膜嗡嗡直响。
脚下的煤末积了厚厚一层,踩上去“沙沙”响。
周安走得格外小心,可还是没留意,
整只鞋都陷进了,一个积水坑里。
那水黑得发稠,底下沉着煤渣,冰得人一哆嗦。
他赶紧把脚拔出来,鞋里灌满了黑水。
走一步,鞋底子就“咕叽”响一声,又冷又腻。
老王在前面听见动静,回头用灯照了照,叹口气。
“踩着水了?忍忍吧,里头这样的坑多着呢。”
进了巷道深处,老王找了块相对宽敞点的地方停下。
他转过身,看着还在适应环境的周安。
从旁边抄起一根铁棍递过来,说道。
“小兄弟,既然你是真想干,我就好好教教你。这玩意儿叫撬棍,你瞅瞅,前头磨得尖尖的。”
周安接过撬棍,入手沉甸甸的,是铁做的棍子。
老王指了指面前的煤层,上面隐约能看见几道天然的裂缝。
“你看好了,先把这尖头顶进缝里,使劲往深处扎,扎稳了再喊着号子往外撬。”
说着,他自己拿过另一根撬棍,弯腰对准一道裂缝。
“嘿——”
一声低喝,胳膊上的肌肉绷紧,撬棍猛地往下一压。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煤层上裂开道更大的口子。
几块黑黢黢的煤块,“哗啦”掉了下来,砸在地上扬起一阵煤尘。
“瞧见没?”
老王直起身,抹了把脸上的灰。
“要是遇着这种松快的煤层,一撬就能下来一大块,省劲。可要是碰着结得紧的,跟石头似的,那就得换家伙了。”
他说着,又从墙角拎过一把洋镐。
这洋镐铁头锃亮,木柄被人攥得油光发亮,瞧着就有些年头了。
“这洋镐得有七八斤重,抡起来得用巧劲,不能光使蛮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