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衣无缝?”将闾自嘲地笑了笑,“这世上,哪有什么天衣无缝的计划。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我们都将万劫不复。”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黄里,眼神变得凝重。
“尤其是我们这里。正面战场,我们必须顶住!而且,要打得像!要让东胡王相信,我们就是来跟他拼命的!”
“末将明白。”黄里点了点头,“王爷放心,明日一战,末将必将身先士卒,死战不退!”
“我不是让你去死战。”将闾摇了摇头,“我是让你,保存实力,打得巧。”
他走到黄里身边,压低了声音。
“明日开战,你率领的三千奇兵,不要急着去烧粮草。你们先隐蔽起来,等。等我中军的命令。”
“等?”黄里不解。
“对,等。”将闾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等一个信号。一个……能让我们一锤定音的信号。”
黄里还想再问,但看到将闾那不容置疑的眼神,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末将遵命。”
“还有一件事。”将闾的语气,忽然冷了下来,“大哥临走前,让你我看好那些本地豪强。这几天,他们有什么异动吗?”
黄里心中一凛,立刻答道:“回王爷,一切正常。那些豪族出身的军官,都安分守己,每日操练,并无任何异常。”
“是吗?”将闾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越是安静,就越说明有鬼。”
“传我的命令,今夜,全军大营,外松内紧。让暗哨的数量,增加一倍。给我死死地盯住那几个人的营帐。任何敢在今晚私自出营者,无论是什么身份,什么理由……”
将闾的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格杀勿论!”
“遵命!”
黄里心中一寒,立刻领命而去。
大帐内,再次只剩下将闾一人。
他端起那碗已经有些温热的肉汤,一饮而尽。
胃里传来一阵暖意,但他心里,却依旧冰冷。
他走到帐门口,掀开门帘,看着外面那片深沉的夜色。
大哥,你看到了吗?
为了你这个计划,我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和这八千将士的未来,全都押了上去。
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
秦军大营,一处偏僻的角落。
这里是辅兵和民夫的营地,与主营相比,戒备要松懈许多。
夜色中,一个身影,如同狸猫一般,悄无声息地从一个不起眼的帐篷里钻了出来。
他穿着最普通的民夫衣服,身材瘦小,脸上涂满了锅底灰,混在黑暗里,几乎看不出人形。
他熟练地避开了几队巡逻的士兵,贴着营地的阴影,一路向北。
他的动作很轻,很小心,显然是经过专门训练的。
他就是李家派出的家仆,怀里揣着那封足以改变战局的密信。
他的任务,就是穿过秦军的封锁,将信送到东胡王的手里。
一路上,他屏住呼吸,心跳得像擂鼓。
眼看着,营地的栅栏,就在眼前了。
只要翻过这道栅栏,外面就是广阔的草原,他就像鱼入大海,再也没人能抓得住他。
他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巡逻队经过。
他深吸一口气,一个助跑,双手扒住栅栏的顶端,就要翻越过去。
然而,就在他的身体刚刚跃起的那一刻。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从栅栏外的黑暗中,无声无息地冒了出来。
那家仆只觉得脖子一凉,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将他整个人都从半空中,硬生生地拽了下来。
“呃……”
他甚至连一声惊呼都来不及发出,嘴巴就被人死死地捂住。
他感觉到来人不止一个,黑暗中,至少有四五道冰冷的目光,正锁定着他。
他知道,自己栽了。
“搜!”
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只粗糙的大手,在他怀里摸索起来,很快,就搜出了那个用蜡丸封好的竹管。
“头儿,有东西!”
“带走!”
那家仆只觉得后颈一痛,眼前一黑,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悄无声息。
除了雪地上多出了几行凌乱的脚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几道黑影,拖着那个昏死过去的家仆,很快便消失在了大营深处的黑暗之中。
……
中军大帐。
将闾看着被送到自己面前的竹管,和那个被打晕的信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拿起竹管,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果然,还是有蠢货,忍不住跳出来了。
他捏碎蜡丸,取出里面的信。
信上的内容,和他预想的,一模一样。
将闾的兵力部署,兵员构成,士气状况,以及他那个“奇袭粮草大营”的计划,全都写得清清楚楚。
如果这封信,真的送到了东胡王的手里。
那明天,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
“呵呵……”
将闾笑了,笑声中,充满了冰冷的杀意。
他将信纸,凑到油灯上,看着它一点点地化为灰烬。
“把人弄醒。”他淡淡地吩咐道。
一盆冰冷的雪水,兜头浇下。
那名李家家仆,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将闾那张年轻,却又让他感到无比恐惧的脸。
“你……你是……安北王?”
“看来,你还认得本王。”将闾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平淡,“说吧,谁派你来的?”
那家仆嘴唇哆嗦着,眼神闪烁,却一言不发。
“不说?”将闾笑了笑,“没关系,本王有的是办法让你说。”
他对着身后的亲卫,使了个眼色。
那亲卫会意,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走到家仆面前,狞笑着,一刀就扎进了他的大腿里!
“啊——!”
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大帐之中。
“说,还是不说?”
亲卫拔出带血的刀子,在那家仆的脸上拍了拍,声音如同地狱里的恶鬼。
那家仆疼得浑身抽搐,冷汗瞬间浸湿了衣衫。他看着将闾那张毫无波澜的脸,心里最后的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了。
他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王爷,是个真正的狠角色。
“我……我说……是……是李家……是李谦派我来的……”
他断断续续地,将所有的事情,都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