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们之前的情报,秦国的长公子扶苏,不是刚跟那个将闾闹翻,负气离开了吗?怎么将闾前脚刚送走大哥,后脚就敢尽起大军来跟我们决战?他不怕后路被断吗?”呼衍当皱着眉头分析道。
“而且,以八千兵力,就敢主动进攻我们两万大军驻守的白狼山。这个将闾,要么是个疯子,要么……就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倚仗。”
“倚仗?”奢比不屑地冷笑一声,“他能有什么倚仗?不过是仗着他那个长公子大哥,给他送了些破铜烂铁,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国相,你就是想得太多了!”一个身材高大,胳膊上纹着狼头刺青的部落首领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我看,那个将闾,就是被扶苏给气昏了头!想拿我们东胡勇士的命,来发泄他心里的怨气呢!”
“没错!大王!这正是我们一举歼灭秦军辽西主力的好机会啊!”
“那将闾不过是个黄口小儿,乳臭未干,懂什么兵法?我们就在这白狼山,以逸待劳,布下天罗地网,等他自己一头撞进来!”
“请大王下令吧!末将愿为先锋,取了那将闾小儿的狗头,献给大王!”
帐内的主战派贵族们,一个个群情激奋,仿佛已经看到了秦军溃败,自己加官进爵的场面。
奢比听着这些话,脸上的肥肉都笑得颤抖起来。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雄才大略的君主,能坐上这个王位,靠的不过是祖上的余荫和一点运气。他生性多疑,却又极度自负。
国相呼衍当的谨慎,在他看来,就是胆小怕事。
而这些主战派的狂热,才真正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是啊,一个小小的将闾,也敢在自己面前叫嚣?
他当自己是谁?秦始皇吗?
“国相,你多虑了。”奢比摆了摆手,脸上满是傲慢,“我承认,那个扶苏,是个人物。他在朔方打败匈奴,确实有几分本事。但他已经走了。”
“剩下的这个将闾,不过是个被发配到边疆的失意王子。他心里憋着火,想打一仗证明自己,这很正常。”
“他以为,靠着几千人,就能复制他大哥的胜利?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草原,是我们的地盘!在这里,我奢比,才是王!”
奢比猛地站起身,高高地举起手中的金杯。
“传我王令!”他的声音,在王帐内回响,“命各部勇士,即刻备战!我要在这白狼山下,为秦国的小王子,准备一场最盛大的葬礼!”
“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敢与我东胡为敌的下场!”
“大王英明!”
“东胡万岁!”
帐内的贵族们,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只有国相呼衍当,看着奢比那张狂傲的脸,和他周围那些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的贵族,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那个秦人长公子,真的就这么轻易地走了?
那个安北王将闾,真的就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
他心中那股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大王。”呼衍当再次开口,试图做最后的努力,“为防万一,我们是否应该,将乌桓部的呼卓也召回来?他手下有一万精锐,有他相助,我们此战,将万无一失。”
提到呼卓,奢比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猜忌和厌恶。
呼卓,这个名字,就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他的心里。
那个家伙,战功赫赫,野心勃勃,在军中的威望,甚至快要超过他这个大王了。
奢比做梦都想除掉他。
这次南下,他故意没有征召呼卓,就是想借秦军的手,消耗掉其他部落的实力,同时,也是为了提防呼卓在背后搞小动作。
现在,国相竟然提议把他召回来?
“不必了。”奢比冷冷地说道,“对付一个将闾,还用不着他呼卓出马。让他老老实实地待在他的鹰巢里,看好我们的北边就行了。”
“可是大王……”
“够了!”奢比不耐烦地打断了国相的话,“国相,你是老了,胆子也变小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来人!继续奏乐!继续舞!”
奢比重新坐回王座,搂过一个吓得瑟瑟发抖的舞女,仿佛刚才的军情,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王帐内,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喧嚣和淫靡。
国相呼衍当看着这荒唐的一幕,心中那股不安,已经攀升到了顶点。
他感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白狼山的上空,缓缓张开。
而他们,这些自以为是猎人的东胡贵族,恐怕,才是那网中的猎物。
他悄悄地退出了王帐,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喃喃自语。
“要变天了……”
他不知道的是,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从另一个方向,悄然逼近。
就在东胡王庭为了秦军的到来而“举杯欢庆”的时候,一骑快马,正不分昼夜地,从阳乐城的方向,朝着白狼山狂奔而来。
马背上的骑士,是李家的家仆。
他的怀里,揣着那封能决定无数人命运的,通敌密信。
夜,如同浓稠的墨汁,泼洒在白狼山下的原野上。
秦军的大营,像一头巨兽,静静地蛰伏在黑暗之中。
营寨连绵数里,栅栏尖锐,壕沟深邃,一队队手持长戟的士卒,迈着整齐的步伐,在营墙上和营地内来回巡逻。
篝火的光芒,将士卒们年轻而又坚毅的脸庞,映照得棱角分明。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而又肃杀的气氛。
所有人都知道,这将是一场决定辽西生死的血战。
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
将闾一身戎装,站在巨大的沙盘前,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白狼山的方向。
那里,二十里开外,就是东胡王的主力大营。
他能想象,此刻的东胡王奢比,恐怕正在他的王帐里,搂着美女,喝着美酒,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
“王爷,夜深了,该歇息了。”
黄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肉汤,走了进来,轻声劝道。
“睡不着。”将闾摇了摇头,眼睛没有离开沙盘,“黄里,你说,我大哥现在到哪了?”
“按时间推算,长公子应该已经绕到了东胡王庭的后方,正在等待时机。”黄里将肉汤放到桌上,“王爷,您不必担心,长公子的计划,天衣无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