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州和通州毗邻,拢共六县,西城、洵阳、黄土、石泉、安康、平利。
这一日,安康城外,一阵密集的马蹄声响起,掀起阵阵烟尘。
旌旗掩映之间,现出高楷与诸将身影。
“此地距离通川还有多远?”
“不足百里。”
“城中情况如何?”
“兵卒尚存,粮草不足,华刺史正坚守不出。”
“冉安邦驱使百姓攻城,不计死伤。不过,蛮人军中粮食缺乏,只能四处劫掠。”
高楷若有所思,若要解通川之围,或许不必大动干戈。
封长卿建言:“蛮人见识浅薄,只顾劫掠而不重视安民,若见粮草辎重,必然哄抢,军纪散乱。”
张建兆不解:“难不成,还要把粮草辎重送上门去,让他抢掠?”
高楷颔首一笑:“正是!”
“传我令,取布囊装满沙土,点齐三千精锐,由建兆你来率领,护送至通川城。”
“另外,让军中瘦弱士卒百余人,扮作担夫,挑着粟米,紧随其后。”
“这是为何?”张建兆一头雾水。
“你尽管去便是。”高楷并未解释,“切记,靠近通川城时,让担夫在道旁歇脚,佯装疲累。”
“若见蛮人兵马来袭,不必顽抗,把米袋丢了四散逃跑即可。”
“是……”张建兆策马去了。
夏侯敬德犹然不解:“把米袋丢了,任由蛮人抢掠,岂非给他们送粮食?”
“非也!”徐晏清笑道,“此举看似给蛮人送粮食,实则动摇其军心。”
“试想,冉安邦得知通川城粮食、援兵源源不绝,岂不泄气?”
“况且,这百余个担夫所挑粮食,不过杯水车薪,损失些无关紧要。”
“原来如此!”夏侯敬德恍然。
李元崇赞道:“此乃反其道而行之。”
高楷淡笑道:“伯当,你率五千轻骑,到开州盛山城守候,冉安邦若撤兵至此,伺机而动。”
“遵令!”吴伯当匆匆去了。
通川城外。
冉安邦望着城楼,吐了一口浓痰:“真他娘晦气!”
“这华英龄就打算一直缩在乌龟壳里不成?”
身侧,蛮将阿忠赔笑道:“汉人就是这般懦弱,毫无血勇之气,竟连出城一战也不敢。”
冉安邦冷哼:“你有什么法子?”
阿忠眼珠一转:“依我看,倒不如弃了通川城,去攻打归州,峡州,直取江陵。”
“楚帝萧宪最擅敛财,宫中金银财帛堆成山,若能夺来,岂不逍遥快活?”
冉安邦喝道:“就这么走了,围城数日岂不白费力气?”
阿忠劝道:“鬼主,这可是秦国城池,那秦王高楷可不好惹。”
“若他来了,我们……”
“他来了又能如何?”冉安邦不屑,“城中缺粮,过不了几日便会不击自溃,到时候,抢光钱粮再走,遁入深山,他能奈我何?”
说话间,忽有蛮兵来报,城东十里外,有一支秦军押送粮食前来,至少三千之众。
冉安邦惊疑不定:“山南西道诸州运粮队伍,都被我们围点打援吃掉了,这是哪来的人?”
蛮兵忙道:“观其行踪,似乎来自金州。”
“金州?”冉安邦吃了一惊,“这是楚国地盘,被高楷抢占,莫非他果真来了?”
他虽不愿承认,但心中实则忌惮不已。毕竟,秦王高楷威名赫赫,连突厥可汗都败在他手下,绝非易与之辈。
念及此,他沉声喝道:“你去瞧瞧,是否真的运粮来了。”
“是!”阿忠忙不迭地去了。
城东十里外。
夜里下了一阵小雨,官道上泥泞不堪。
三千秦军押送“粮食”在前,百余担夫挑着粟米跟随,缓缓行进。
“报!”
“张将军,蛮人追来了!”
张建兆神色一震:“果然不出大王所料。”
“传令,依计行事,勿要露馅。”
“是!”
百余担夫挑着粟米,依靠双腿走路,自然落在后头。
一个个累得汗流浃背,便把担子卸下,坐在道旁歇息。
这一幕,落在蛮兵眼中,个个狂喜。
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恰逢军中缺粮,秦军就把粟米送上门来了。
阿忠亦按捺不住,喝道:“都抢过来,一粒米也不许落下。”
“是!”
他一马当先,手持双刀杀向官道,马蹄声惊起一片飞鸟。
“蛮兵!”
“有蛮兵突袭,快跑!”
让他意外的是,这些担夫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抛下粟米便跑。
三千蛮兵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所有粮食抢到手中。
阿忠满脸惊疑,这其中是否有诈?
不过,黄澄澄的粟米映入眼帘,却作不得假。
众人忍不住咋舌:“这些汉人,果真富庶,仅仅百余个担夫,便挑着这么多粟米。”
“前头还有三千人运着粮草,好似大风刮来一般。”
蛮人久在穷乡僻壤谋生,靠天吃饭,一顿饱一顿饥是常有之事。
“将军,何不发动大军,把那些粮草都抢了来。”
“是啊!若能抢来,再不用挨饿了。”
阿忠断然摇头:“秦军援兵、粮食源源不断,长久消耗下去,对我们不利。”
“且回返大营,听从鬼主定夺。”
“是……”
不久后,冉安邦听闻禀报,又惊又疑:“高楷果真来了?”
阿忠低声道:“十有八九。”
“秦王高楷占据大半个天下,军队、粮草如山如海,我们不可硬拼。”
“倒是楚国诸州,刺史皆软弱无能,不战便逃,不如去江陵就食,美人财宝应有尽有。”
柿子挑软的捏,蛮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冉安邦毫不犹豫:“把缴获的钱粮都带上,叫上弟兄们,撤!”
“先经开州,再去夔州,我们乘船走,更快!”
“是!”
不过一个时辰,整座蛮军大营空空如也。
这番动静,惊动城中探马,连忙上禀。
华英龄听闻,大笑道:“大王派援兵前来,蛮人畏惧,不战而退。”
城中守卒大松一口气,欢呼雀跃。
眼见此景,吴大娘暗赞,秦王威名何其之盛,竟未发一箭,便让蛮人退却。
她叉手一礼,笑道:“华刺史,我等叨扰许久,也该告辞了。”
华英龄诚恳道:“这兵荒马乱的,出行不利,不如在城中暂留一段时日。”
“等我家大王平定楚国之后再走,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