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扶苏双眸泛泪的神态。
嬴政微微点头。
很好。
这一下。
今日韩信横空出世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应该都从这傻孩子的心里。
彻底消失了。
不仅如此。
经由自己今夜这一番敲打勉励。
扶苏心中那股积压已久的郁气也找到了一个正确的宣泄口。
从今往后。
他应该不会再纠结于那些虚无缥缈的仁义道德。
不会再与自己政见相左。
如此一来。
于国。
于他自身。
皆是好事。
“起来吧。”
“地上凉。”
嬴政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但。
其中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谢父皇。”
扶苏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
从地上站了起来。
因为跪得太久。
他的双腿都有些发麻了。
但。
他的精神却前所未有的亢奋。
父皇真的是在关心我!
仅是地上凉这句话。
便让扶苏心中暖暖的。
“坐下用膳吧。”
“菜快凉了。”
嬴政平静开口道。
“是。”
“父皇。”
扶苏落座回席。
拿起象牙箸吃了起来。
虽然。
这些菜真的很朴素。
却。
又是扶苏长大后吃过的。
最丰盛的一餐。
在扶苏自感的温馨氛围中。
这场晚膳。
缓缓落下了帷幕。
翌日。
当缓缓大盛的天光透过窗棂。
驱散了书房内的最后一丝黑暗。
温暖的阳光洒落在那张缓缓摇曳的逍遥椅上。
秦牧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翻了个身。
兢兢业业摇了一整夜椅子的笔仙。
看到这一幕后立刻将逍遥椅稳稳地停住。
开玩笑!
这位大老爷要醒了!
自己可不能再不识时务地摇下去了。
不然。
惹得这位爷不快。
自己怕不是当场就要被挫骨扬灰。
魂飞魄散。
秦牧缓缓地睁开了那双睡眼迷蒙的眸子。
金色的阳光让他下意识眯了眯眼。
随后。
他伸了个懒腰。
骨节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他只感觉。
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泰。
这一觉。
道爷他睡得是真爽!
再打了一个哈欠后他懒洋洋的开口道。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声音不大。
却吓得一旁的笔仙一个激灵。
其笔杆上立刻浮现出一缕青烟凝聚成了一个满脸谄媚笑容的人脸。
飞快回答道。
“回禀大老爷!”
“如今已是巳时了。”
“巳时?”(对应的时间为09:00 – 11:00)
听到这个时辰。
秦牧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
眼里闪过一丝不爽。
可恶啊!
道爷我为了帝国。
为了百姓。
辛辛苦苦操劳了这么久。
好不容易睡个懒觉。
结果。
居然没有一觉睡到第二天的大半夜?!
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
都怪这该死的修行。
境界太高。
连睡个懒觉的权力都被剥夺了。
唉……
心中吐槽归吐槽。
但。
既然已经醒了。
再躺下去也睡不着了。
念头一转。
秦牧一个翻身便从逍遥椅上坐了起来。
他身上闪过一丝金光。
刹那间。
因为一夜睡眠而产生的些许头皮屑。
眼角的眼屎,耳中的耳屎,乃至皮肤上分泌出的微量油脂……
所有这些代谢产物。
都在这一瞬间被那道金光涤荡得一干二净。
他整个人。
从内到外,焕然一新。
那股刚睡醒的慵懒与迷蒙。
瞬间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那副仙风道骨。
超然物外。
仿佛随时都会羽化飞升的得道高人模样。
形象管理这一块。
道爷拿捏得死死的!
换前世。
道爷高低要c位出道了。
心中的自得一闪而逝。
秦牧迈步走到了书案之后坐下。
闲着也是闲着。
顺便就把刘邦那家伙的事情给办了得了。
省的过两天匆忙写。
道爷又不是写暑假作业。
没必要那么匆忙!
而后。
他看了一眼亦步亦趋飘过来的笔仙。
屈指一弹。
啪——
一个脑瓜崩精准地弹在了笔仙那由青烟凝聚的额头上。
“啊!”
笔仙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瞬间倒飞了出去。
duang的一声。
撞在了远处的墙角。
贴在上面。
半天没能缓过劲来。
它委屈。
它不解。
它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秦牧懒得理他。
道爷他一会要书写的可是神职文书。
这上面。
将会沾染煌煌人道之威。
区区恶鬼所化的笔仙也敢凑上前来?
沾上一丝气息。
这小小笔仙就得当场神魂崩碎。
再无转世之机。
道爷还准备让这头小鬼摇个一万年的摇椅。
好好赎清生前的罪孽。
可不能让你就这么轻易地挂了。
不理会瑟瑟发抖的笔仙。
秦牧收敛心神。
从笔筒中取出了一支紫毫大笔。
他提起笔。
饱蘸金色的朱砂墨。
笔尖悬于一空白的文书之上。
他开始琢磨给刘邦封一个什么样的神职。
这神职不能乱封。
尤其是对于刘邦这种已经破境神通的道庭修士而言。
这般道庭修士。
破入神通之后神职都与其神通息息相关。
若是。
敕封了一个和其不匹配的神职。
刘邦的神通。
将会大跌。
秦牧想了想。
刘邦之前的神职是太一道庭,神农讨逆司监察功曹。
正九品。
这个神职偏向于监察。
巡视。
那么他的神通也必与此相关。
那么……
念头一转。
秦牧手腕一抖。
笔走龙蛇。
敕!
刘邦为太一道庭。
日游神。
神职。
正七品。
专司于白日巡查人间善恶。
纠察不法,记录功过。
最后一个字落下。
轰——
整张文书骤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金色光芒。
一股煌煌人道之威从文书上升腾。
这威压虽然只是一闪而逝。
却依旧吓得笔仙魂体都差点溃散。
它只能趴在地上。
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太可怕了!
这就是来自那位大老爷的力量吗?!
它一辈子都要生活在这种环境当中吗?!
不要啊!
笔仙泪流满面。
痛苦哀嚎。
秦牧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日游神。
这个神职可以说是他灵机一动。
为刘邦量身定做的。
既保留了他原本监察的权柄。
又将其职权范围从一司之内扩大到了整个人间。
得了这个神职。
刘邦的实力定然能再上一个台阶。
念头微转。
他将这封文书用一道法力封印了起来。
使其神光内敛。
随后。
秦牧又取出了一张空白的文书。
这张文书。
写起来就很简单了。
薅夺!
太一道庭。
神农讨逆司监察功曹刘邦正九品神职。
寥寥数语便已写完。
写完后。
秦牧同样将其封印了起来。
如此一来。
薅夺与敕封的文书。
便都已准备妥当。
现在。
只需要找个人去对刘邦当面宣读。
人道气运自有感应。
神职的更迭便会瞬间完成。
不过……
宣读敕令这种跑腿的活儿。
秦牧是不会亲自去的。
原本呢。
他一向都是使唤影密卫。
不过。
现在他好像多了一个人选。
道爷可是新收了一个捧剑童子。
不用白不用!
这事就交给你去干吧!
念头微转。
秦牧的神识瞬间扩散而出。
很快。
他便找到了韩信的气息。
此刻的韩信正在秦牧为他安排的庭院之中。
他并未修行。
而是。
盘膝坐在桂花树下。
背着天师剑。
捧着一卷兵书细细钻研着。
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微风拂过。
送来阵阵桂花的清香。
环境。
清幽而雅致。
翻书的他倒是有那么几分。
飘渺出尘。
如浊世翩翩佳公子。
不过。
身处如此环境中的韩信并未有丝毫懈怠。
昨日与蒙恬一战后。
天师的那番点评。
让他深刻地认识到了自身的不足。
他的历劫波虽然诡奇。
出其不意。
但。
终究是走了偏锋。
失了堂皇正道。
正如天师所言。
正奇相合方是大道。
他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兵法。
亦是修行。
就在他揣摩着如何将用兵之道融入神通攻伐时。
秦牧的声音直接在他的脑海深处响起。
“韩信。”
“来书房。”
是天师的声音!
韩信猛地从沉思中惊醒。
他立刻将手中的兵书放好。
整理了一下衣冠。
下一刻。
他便化作了一道凌厉的黑色流光。
仅仅是几个呼吸。
流光落地。
韩信出现在了书房的门前。
他抬头看去。
他所敬畏的天师正负手立于门槛之上。
神情淡然地看着他。
韩信不敢怠慢。
连忙上前躬身行礼道。
“信。”
“拜见天师!”
秦牧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他将手中那两封已经封印好的敕封文书递了过去。
“此乃。”
“贫道为道庭高修刘邦所写的敕封文书。”
“你持此二卷文书去寻他。”
“当面为他宣读。”
“一为薅夺其旧职。”
“二为敕封其新神。”
“切记。”
“当先薅夺再行敕封。”
“不可有误。”
听到这番话。
韩信的面色瞬间一肃。
这可不仅是宣读两封文书那么简单。
这是代天师行权!
天师竟然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去办?!
这是天师对他的信任!
责任感与使命感瞬间涌上了韩信的心头。
他定要将此事办得漂亮。
不负天师厚望!
他当即恭敬地从秦牧手中接过了那两封文书道。
“信。”
“定不辱命!”
“去吧。”
秦牧点了点头。
摆了摆手道。
“喏。”
韩信再次躬身一拜。
随后。
他手持文书化作一道流光。
冲天而起。
看着韩信离去的背影。
秦牧站在书房门口打了个哈欠。
喃喃自语道。
“唉……”
“好无聊啊。”
一下子空下来。
感觉还真有点不适应。
道爷我要不要再去睡个回笼觉?
韩信的速度极快。
他毕竟是影密卫出身。
对于整个咸阳城的布局了如指掌。
更是清楚。
像刘邦这种从地方入京。
尚未被授予府邸的大员会被暂时安置在何处。
片刻之后。
他便已经抵达了位于咸阳城南的一处驿馆。
这里。
是专门用来接待外地来京述职官员的场所。
他从空中落至驿馆的大门前。
看守府门的吏卒见到这从天而降的流光。
内心一惊。
如今咸阳城内的道庭修士不少。
但。
有此等气势者可不多。
吏卒连忙上前行礼拜见。
当他们得知。
韩信是奉了天师之命前来寻找刘邦时。
其中一名吏卒当即告诉他。
“回禀上使。”
“刘邦大人他刚出门不久。”
“说是受了长公子殿下的邀请前去赴宴了。”
长公子扶苏?
赴宴?
听到这话。
韩信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
看来。
这位道庭高修刘邦。
是个极擅钻营之人啊。
这才刚到咸阳几天?
竟然就能搭上长公子这条线。
受其宴请。
这份人情世故倒是远非自己所能及。
念头微动。
他对着那几名吏卒点了点头。
道了声谢。
随即。
再次化作一道流光。
冲天而起。
朝着长公子扶苏的府邸方向飞去。
不一会儿。
他便落在了长公子府前。
他上前一步对着守门的卫士言明了自己是奉了天师之命。
前来寻找刘邦。
门口的卫士在听到天师二字的瞬间。
脸色立刻就是一变。
他们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让韩信在此稍作等候。
他们立刻进去。
禀报长公子。
韩信点头。
静立于门前。
耐心等待。
此刻。
府邸内的宴饮殿中。
一场气氛有些微妙的宴席。
正在进行。
长公子扶苏。
高坐主位。
在他的下首则坐着身上散发着市井气息的刘邦。
二人席上摆放的饭菜。
竟然与昨夜扶苏入宫面圣时所吃的一模一样。
四菜一汤。
同样的小碟盛放。
刘邦看着面前这几道菜肴。
内心里是有些懵逼的。
不是……
这不对啊!
来咸阳之前他听那些走南闯北的商贾们说。
咸阳城里的权贵们。
生活的那叫一个穷奢极欲。
糜烂腐朽。
吃饭那都是几十上百道菜。
吃一口,倒一碗。
喝酒那都是用池子装的。
怎么……
怎么到了长公子这里就变了?
五品菜肴。
还全都是小碟装的。
甚至。
连个助兴的舞姬都没有。
这……
这还没他老家沛县那些土财主家的宴席来得丰盛呢!
难道那些传言都是假的吗?!
就在刘邦心中犯嘀咕。
猜测着这位帝国长公子到底是怎么想的时候。
主位上的扶苏。
脸上露出了一丝温和的微笑。
缓缓开口道。
“刘兄。”
“可是吃不惯这些饭菜吗?”
话音落下。
刘邦心中升起几分古怪。
他总感觉。
这话不像长公子会说的。
不过。
他毕竟出身市井。
当即笑道。
“长公子说的哪里话。”
“刘某出身乡野。”
“这些饭菜放在刘某幼时。”
“逢年过节都吃不上。”
“哪里会吃不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