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见谢知文不解的目光，虞清欢叹了一声气。
“你还记得先前在九重山时，你问过我的一句话吗？”
谢知文没有吭声，侥幸脑汁回想，可那时自己说过的话太多，他根本不知道虞清欢指的哪一句。
虞清欢没真指望他能想出来是哪一句，直接开口告知，“那时你问我为什么不拒绝，为什么不等你。”
谢知文喉结滚动，“阿欢，我那时——”
虞清欢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其实我拒绝过的，也等过了。”
她想，或许把从前的事说出来，谢知文就能理解她，也能放过自己。
可虞清欢说的话没头没尾，谢知文很难理解她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在上一世的时候，你死讯传回来，我没有同意你母亲提的要求，而是离开了侯府，回到了虞家，被药晕送上了花轿，嫁到了临江韩家。”
谢知文愣愣地看着她，嫁到临江韩家的人，不是虞芷兰吗？
而虞清欢还在继续讲上一世的事情，“韩家夫妇宠子无度，韩公子又是个虐大成性的人，我每日不是被她拳打脚踢，就是被沾了辣椒水的鞭子打，那鞭子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尖刺......我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好肉。”
“我只要抓住了机会就跑，可每次都被抓回去，每次抓回去就又是一顿毒打。”
“你知道吗，我那时生不如死，每日都在想，如果你没死就好了。”
谢知文脸色苍白，不想相信虞清欢说的这些，可听着她讲，心口却一阵一阵抽疼，就好像他曾经亲眼看见过一般，窒息感犹如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他的心不放。
瞥见谢知文的神色，虞清欢知道，他大概是信了。
只见谢知文颤抖着嘴唇，喃喃地问她，“后来呢......”
“后来我就被打死了。”虞清欢平静地接话，“我死的那会，你却来了。”
“你把韩家的人都杀光了，又带我的尸身连夜赶路回京城，把虞府的人也全杀了，最后死在我坟前。”
伴随着虞清欢说话，谢知文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些陌生却又感觉无比熟悉的画面......
好像虞清欢当真死在了他怀里。
自己也确实死在了她坟前。
将这些说完，虞清欢这时才起身走近谢知文，“你临死前还说，若有来世——”
“别嫁我了。”
是谢知文接过了虞清欢的话。
虞清欢愣住了，怔怔地看着眼前人，不知道他怎么会接上这话，可分明是上一世的谢知文说过的。
此时，谢知文双眼通红，脑子混乱得他发疼，可心口更痛，他想起来，他全都想起了。
前世他回到京城，没有见到阿欢，母亲说她回虞家了，他当即就找上了虞家。
可虞家人不肯告知他有关阿欢的行踪，他只能去求当时已然是太子心腹的谢知礼，以爵位做交换，他再不做回宁远侯。
得知阿欢的下落后，他马不停蹄地赶去临江，可等他找上韩家时，韩家人百般阻拦。
他怕阿欢有事，便带着人提刀硬闯。
在看见虞清欢尸身那一刻，他也不想活了，可他不能放过这些害死阿欢的凶手和帮凶......
四目相对，谢知文红着眼眶看虞清欢，回想起前世的一桩桩，一件件，他眼泪滑落，终于忍不住，大步上前，带着所有的痛心和不甘，将人搂进了怀里。
“阿欢，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
那时在赶去临江的路上，他在想，只要阿欢能活得好好的，即便是真的改嫁了也无妨，只要她高兴。
若是她不高兴，自己定然将她从韩家带走。
虞清欢明显感觉到谢知文抱着自己时，浑身都在发抖，像是被巨大的不安笼罩。
她怎么也没想到，谢知文竟然会有前世的记忆，难道重生的人不只是自己？
只是自己是记得的，而谢知文不记得。
如今因为自己提起一些，他便都跟着想起来了。
她犹豫着，还是想将人推开，可谢知文抱得很紧，她即便用力了也挣脱不了。
她当即沉声道：“我跟你讲这些，是为了告诉你，我拒绝过你母亲，也等过你，我也因此死了，我没有对不住你。”
“这一世，我想活着，你怨我也好，怪我也罢，我都没后悔过，如今你我之间更是没可能——”
谢知文喃喃开口：“不重要了，一点也不重要了。”
“阿欢，只要你能好好活着，即便你真的爱上旁人，心里没我......也没关系了。”
“不论前世还是今生，我都只要你好好活着。”
闻言，虞清欢浑身一颤......真是个傻子。
...
屋外，谢知礼试图探听里头的动静，也不知道这两人到底在谈什么，声音这么小，什么也听不见。
这屋子原来隔音有这么好吗？
他眉头紧蹙，“他们不会在里头......”
沐淮安开口打断，“别乱想，阿欢不是这种人。”
谢知礼沉默半晌，问他，“那你觉得她是什么样的人？”
沐淮安没有回这话，谢知文却还在说，“她进宫前一晚我去过虞府，杜云骁也在，你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吗？”
沐淮安薄唇紧抿，“我不用知道，也不想知道。”
谢知礼最是看不惯他这副明明心里在意得不行，面上还装得有多大方讨喜。
“我亲眼看着，他们在院子里——”
沐淮安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将他逼至廊柱前，向来温润如玉的人，这会儿语气也冷了几分，“我说过，我不想知道，你最好闭嘴。”
谢知礼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震住，又突然冷笑，“明明是小人行径，偏偏要装什么君子，沐淮安，你和程公瑾一样虚伪。”
话音落，沐淮安眼底泛起血丝，“你说我便罢，提他做什么！”
谢知礼顿时觉得他这反应很是可笑，“程公瑾都那样对你了，你还替他说话呢？”
沐淮安拳头紧握......
就在这时，屋门开了。
虞清欢从里头走了出来，瞥见沐淮安压着谢知礼在廊柱上，几乎都快贴上去了，“你们这是......”
一瞬间，她脑子里飞快闪过许多画面，顿时咽了咽口水，“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