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个月内接连办了两场婚事,镇王府娶亲,镇王府嫁女,不同嫁女的低调,镇王次子迎娶刑家姑娘的婚事却办得格外隆重。
一大早鞭炮声响彻街头。
镇王妃也难得穿上了喜庆衣裳,鬓间珠钗环绕,望着镜子里的模样狠狠吐了口气。
“女儿瞧着母妃近来气色都好了不少。”云和郡主依偎在了镇王妃身边,脸上挂着笑。
“一下子没了两个心头大患,自然开怀。”镇王妃笑。
这时丫鬟说:“王妃,柳家老夫人来了。”
闻言镇王妃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弯了弯眉,也不恼,派人将柳老夫人请进来。
关于柳侧妃的事柳家还不知情。
今日镇王府办喜事,依照柳家和镇王府的关系自然也是座上宾,很快柳老夫人满脸春风得意地赶来,笑着和镇王妃打了个招呼:“王妃。”
镇王妃弯了弯唇:“老夫人今日倒是好气色。”
“府上办喜事,我也跟着沾沾喜气。”柳老夫人环顾一圈,并未看见柳侧妃,便主动问起:“不知柳侧妃怎么没来?”
“柳侧妃身子娇弱,在后院休养,老夫人可以去看看。”镇王妃朝着小丫鬟使了个眼色,让丫鬟领着人去后院。
柳老夫人却道:“暂时不急,想必是侧妃初怀有孕身子艰难,毕竟是王府子嗣,还请王妃要多多照顾。”
镇王妃嗤笑一声,单手扶着桌子站起来,对着柳老夫人说:“今日府上宾客诸多,不便和老夫人闲聊,来人,送老夫人去探望柳侧妃。”
柳老夫人见镇王妃这么不给面子,暗想着肯定是因为柳六有了身孕,所以镇王妃心生嫉妒。
今日府上办喜事,柳老夫人倒也识趣,跟着丫鬟去了后院,边走边问:“柳侧妃害喜可严重?王爷来后院的次数多不多?”
丫鬟欲言又止,干脆低着头加快了脚步。
到了后院,和从前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过于安静了些,柳老夫人认定是因为柳侧妃需要静养,所以才安静。
这是好事儿。
终于到了廊下,丫鬟转身离开,是柳侧妃身边的王嬷嬷看见了柳老夫人来,当即红了眼:“老,老夫人?”
柳老夫人点头问起了柳侧妃,王嬷嬷跪在了地上:“老夫人,您可要给侧妃撑腰做主啊。”
见状,柳老夫人不自觉眼皮跳得厉害,伸长了脖子朝着屋子里看:“侧妃呢?”
“在,在里面。”
柳老夫人一把推开了王嬷嬷走了进去,屋子里也是静悄悄的,绕过屏风,骤然看见榻上躺着的女子,脸色雪白,双眼无神,听见动静才转过头,瞬间涌起豆大的泪珠。
“祖母!”柳侧妃十分惊讶。
这一眼柳老夫人心都快揪起来了,几步走到榻边儿上,双手紧紧握住了柳侧妃的手,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柳侧妃呜呜咽咽投入柳老夫人怀中哭得泣不成声,王嬷嬷走了进来,嘴巴利索地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柳老夫人瞪大眼:“你是说,是王爷亲自叫人灌了落子汤?”
“是!”
柳老夫人眼前一阵阵发黑险些就要晕过去了,咬着牙才撑住了,她不理解,这个是亲儿子啊。
柳侧妃抖动双肩,眼底尽是懊悔,当年在东原时,她是镇王府的表姑娘,又是柳家最小的嫡女,备受宠爱,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才十三岁就有无数媒人上门提亲。
可她心高气傲一个也看不上。
若能知晓落得今日下场,她还不如找个人嫁了,至少有柳家撑腰,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侧妃疼了两日,身子才干净,大夫说侧妃这次伤了身,日后再难有孕了。”王嬷嬷又是一记闷锤。
柳老夫人喉间蓦然涌起腥甜味:“当初王爷可是亲口允诺会好好照顾你的,岂能出尔反尔?”
看着孙女嫁过来才三个月,就被折腾半条命,柳老夫人按捺不住了,起身就要去找镇王问个清楚。
“祖母!”柳侧妃伸手拦住了,她惶恐不安道:“祖母,您带我回去吧,这镇王府我是一日也不想多待了。”
柳老夫人闻言心如刀绞,点点头:“我亲自去找他!”
今日镇王府办喜事,前院人来人往,镇王妃只派人盯着柳老夫人别闹事,眼看着去了王爷院子,却并未阻拦。
任由柳老夫人闯入。
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瓷器打砸的声音,还有柳老夫人的哭声,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柳老夫人就被撵出来了。
“柳侧妃伙同四姑娘算计郡主,算计王妃和小王爷,王爷看在柳家的份上并未问责柳侧妃,还保留了侧妃位置,没了孩子,是熄了侧妃的歪心思,只要侧妃安分守己地在后院,王爷说了,不会让人苛刻了侧妃。”
管事的拦住了柳老夫人:“只是老夫人再继续闹腾下去,侧妃能不能留着在府上,那就说不定了。”
一句威胁让柳老夫人浑身哆嗦,站都站不稳了,干脆坐在地上指着门口方向:“若不是你承诺柳家来了京城会享福,我原是不愿意来的,如今柳家闹成这样,你良心何在?”
柳老夫人坐在地上宛若泼妇。
屋内镇王铁青着脸,起身来到院内,目光阴沉盯着柳老夫人:“当初在寺内,本王是被何人算计的,姨母难道不知?”
质问让柳老夫人的哭声戛然而止。
“六儿在王府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若不是柳家姓保住了她,换成旁人,早就杖毙了!”
“你!”柳老夫人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只能皱起了眉头。
镇王沉脸:“来人,送老夫人回去。”
几个侍从将柳老夫人从后门抬走了,镇王又派人去给柳侧妃送了个信;“就说老夫人身子不适,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探望她。”
“是。”
解决了这些麻烦事,镇王的脸色才算是好看了些,不多时镇王妃派人请镇王去前院招待贵客。
整个镇王府喜气洋洋,唯独后院安静如鸡。
柳侧妃听说祖母被送回去了,她两眼一闭,流出豆大的泪珠,悔恨在心头萦绕不散。
“侧妃,您安心养好身子,您还年轻。”王嬷嬷守着床边劝。
柳侧妃倏然睁开眼,想到了什么对着王嬷嬷说:“去把我那件箱子里的暗纹披风拿来,整日躺着实在无趣,我在廊下坐坐。”
“唉,唉!”王嬷嬷以为柳侧妃是将话都听进去了,忙不迭地起身去拿披风,不一会儿披风取来,领子处还有一圈白色毛茸茸,扶着柳侧妃站起身来到廊下。
院子里除了门口有两个婆子守着不能随便出去,在院子里走动,还是可以的。
微风拂过,吹在脸上柔柔的,柳侧妃垂眸间眼尾划过了一抹寒气。
前院
宾客盈盈,偌大的院子里摆满了酒席,廊下挂满了红灯笼,入眼可见的喜庆。
“花轿来了!”
随着一声高喊。
在众人的簇拥瞩目下,花轿抬进门,镇王府嫡次子姬令一手握着红绸,侧过头看着新娘子,满脸笑意。
“刑姑娘可真是好福气,能嫁给二公子。”
“可不是。”
在众人的祝福声下,两人来到了堂前。
倏然一道尖锐的叫喊声打破了喜庆。
“王妃!”
众人被惊呼声吓了一跳,顺势看去,只见镇王妃从椅子上滑落,满脸憋成了茄色,胸口起伏,一副极痛苦的模样。
“母妃!”云和郡主也吓得不轻:“快,快去请太医。”
谁也没有想到喜堂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镇王妃捂着喉咙想说话,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嗬嗬两声,呼吸更加急促。
“王爷,不好了,小王爷突然倒地不起。”
奴仆来报。
镇王豁然起身,朝外走,今日宾客中也有太医,不等镇王吩咐,太医紧跟其后。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一时有喜不知所措,两位新人连拜堂仪式都未完成。
堂上太医诊断了镇王妃的脉象后,又检查了镇王妃的口鼻,发现了端倪:
“是细微的桃毛夹杂着桃花粉。”
一听桃字,云和郡主变了脸色:“这个季节怎么会有桃,而且府上从未种植过桃……”
云和郡主的视线立即朝着宾客们看去,难不成是宾客带进来的?
“关上大门,不许任何人出府。”云和郡主吩咐道。
小厮应了。
镇王妃从小就有个毛病,就是和桃有关的一切她都触碰不得,轻则浑身起疹子,呼吸不顺,重则昏迷不醒。
这件事隐瞒得极好,府上也从来不曾出现桃。
太医给镇王妃扎了针封脉,极快地拿出药丸让镇王妃服用,忧心忡忡道:
“这凝雪丹也只能帮着王妃暂时呼吸顺畅,府上还要抓紧时间想法子让王妃呼吸顺畅,否则极有可能有性命危险。”
“太医!”云和郡主慌了。
“王妃此次吸入的桃花粉过多,加上王妃对桃花粉过于敏感,这……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云和郡主小脸煞白。
镇王妃强撑着一口气,紧拉着云和郡主的手:“箱……箱子里有解药,快,快给郢儿送去。”
五个子女里,偏不巧只有姬郢随了镇王妃也有这个毛病。
顾不得许多云和郡主赶紧去找药,翻遍了整个箱子,就剩下一只白瓶,晃了晃,仅剩最后一粒。
刹那间云和郡主的手都在抖。
“郡主,小王爷昏迷不醒了,王爷在隔壁发了大怒,听说有解药,让奴婢来取药。”丫鬟道。
云和郡主握紧了解药:“不,不行,母亲还需要解药。”
丫鬟疑惑地看向了云和郡主。
只见云和郡主飞奔去了前院,镇王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屋子里已经用屏风罩衫,拉来了细纱隔绝,镇王妃见云和郡主来皱起眉头。
“母妃,解药可还有?”
镇王妃咬牙切齿,每年她都会误碰桃花,私底下备了几粒解药,这两年来了京城后,她用得极少,便没有准备多余的。
没想到到了最关键的时候,竟就剩下一粒了。
倏然镇王妃想起了什么,她死死拽住了云和郡主的手:“云和,我……我都是老毛病了,郢儿年纪小,经不起,快将解药送去郢儿那。”
“母妃?”云和郡主迟迟不动。
镇王妃板着脸:“你怎么分不清轻重?”
在镇王妃的催促下,云和郡主半信半疑地将解药送去了姬郢那,亲眼看着太医将药化作了水,一点点的喂进了姬郢口中。
又等了会儿姬郢的脸色才慢慢恢复了过来,只是人仍旧昏迷不醒,好在太医说:“小王爷性命无虞,只要苏醒后好好调理就能无碍。”
镇王狠狠地松了口气;“有劳太医了。”
随即镇王看向了云和郡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府上怎会出现桃花粉?”
“父王,女儿怀疑是宾客之间谁夹带进来的,不如搜一搜?”
云和郡主气得不轻,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闹事,居然敢在镇王府喜宴上散播桃花粉。
岂有此理!
“查!”镇王脸色阴沉,显然是动了怒,派了几个贴身侍卫守着姬郢,抬脚去了前院。
前院因镇王妃和姬郢突然晕倒,早已经人心惶惶。
等镇王跟云和郡主赶来时,镇王妃的脸色依旧很差,气若游丝,姬令就守在身边,一句句母妃地喊着。
镇王立即朝着太医看去:“王妃如何?”
“回,回王爷话,王妃吸入太多,拖延了些时间,太医院也无药可治,只……只能听天由命了。”太医哆嗦道。
话落,在场的人都懵了。
刚才还好好的一个人,说不行就不行了?
“母妃!”云和郡主扑了过去。
镇王妃这才动了动眼皮,艰难地伸出手牢牢抓住了云和郡主的手:“是,是柳……那个贱人。”
云和郡主长眉挑起,她听清了,满脸都是不可思议,镇王妃断断续续的说:“只有她碰过那个箱子,她也知晓桃……”
镇王妃费劲得连话都说不清了,眼珠子已快要翻白,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镇王。
刚才她的话,镇王也听见了,眸色微动怒火一簇簇的往上翻涌:“不论是谁,若被本王抓到,必严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