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逐渐降临,梅苑内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若有似无的花香在空气中萦绕。佟玲静静地站在屏风后面,宛如一朵盛开在暗夜中的梅花,散发着淡雅的芬芳。
她微微伸出手指,轻触浴桶中温热的水面,那水如丝般柔滑,轻轻触碰便荡起一圈圈涟漪,仿佛是被她的指尖唤醒了一般。佟玲缓缓褪去身上的衣衫,如同花瓣飘落,露出她那白皙如雪的肌肤。
她轻轻地踏入浴桶,温热的水流立刻包裹住了她疲惫不堪的身躯,仿佛是一双温柔的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每一寸肌肤。水的温度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人觉得滚烫,也不会让人感到寒冷,而是恰到好处地温暖着她的身体,似乎要将她连日来的风尘和疲惫都一并洗净。
水汽在空气中蒸腾,形成一层朦胧的雾气,将佟玲的身影笼罩其中。她的目光透过雾气,落在屏风上绣着的梅花上,那梅花栩栩如生,仿佛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她凝视着梅花,思绪渐渐飘远,这里的一切都如此熟悉,却又似乎多了几分陌生。
佟玲的目光移向衣柜,里面整齐地挂着各式各样的衣裙,大多是素雅的浅色,白如新雪,粉若初樱,还有她最爱的青绿与淡蓝。她轻轻地伸出手指,抚过那些柔软的面料,仿佛能感受到厉倾宇挑选时的认真和用心。每一件衣裙都像是他为她精心准备的礼物,承载着他对她的关怀和爱意。
隔壁书房内,烛火摇曳。厉倾宇修长的手指翻阅着信笺,眉头微蹙。墨离垂首立于一侧,低声道:\"殿主,周边滋事者已肃清。\"
\"嗯。\"厉倾宇的目光未离纸页,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
墨离犹豫片刻,又道:\"但武林正道连日聚集门外,执意要见您。\"
\"不必理会。\"他指尖轻叩桌面,节奏沉稳。
阿蔓忍不住插话:\"可他们污蔑我殿与冥王殿勾结,甚至妄言您参与当年灭门惨案......\"她的声音因愤懑而微微发颤。
厉倾宇终于抬眸,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清者自清。\"他合上信笺,指尖在檀木桌面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驱散即可。\"
待二人退下,厉倾宇起身走向窗边。远处梅影婆娑,他想起屏风后那个身影,冷峻的眉眼不自觉地柔和下来。不知她可喜欢那些衣裙?这个念头让他心跳微微加速。他整理了下衣襟,朝他们的卧房走去,步伐比平日轻快了几分。
房内,佟玲正对镜梳妆。浅绿色的罗裙衬得她肤若凝脂,腰间丝带勾勒出纤细的轮廓。她执起木梳,却望着镜中的自己出神。铜镜映出房门被轻轻推开,厉倾宇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
\"玲儿。\"他唤道,声音里是外人从未听过的温柔。佟玲从镜中看到他眼中闪烁的光芒,那副模样哪里还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麒麟殿主?分明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
他接过她手中的梳子,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激起一阵微妙的战栗。\"我来帮你。\"他的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宝。木梳穿过她如瀑的青丝,每一次梳理都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最后他为她挽起半髻,用粉色丝带系好,手指在她发间流连忘返。
\"好了。\"他俯身环住她,下颌轻抵在她肩头。镜中映出两人相依的身影,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我的玲儿真美。\"嗓音低沉,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
佟玲感到心跳骤然失序,耳尖染上绯色。她望着镜中他沉醉的目光,想说的话在喉间辗转。血鸦的讯号越来越急,可此刻......
\"你......\"她刚启唇,厉倾宇却突然执起她的手,眼中跳动着雀跃的光芒:\"我带你去个地方。\"这几日他暗中准备的惊喜,终于能呈现在她面前。他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恍惚,仿佛回到了万窟岛两人亲密无间的时光。
夜色如墨,皎月悬空。银辉倾泻而下,为麒麟殿后山披上一层朦胧的轻纱。厉倾宇修长的手指轻轻扣住佟玲的柔荑,十指相缠间,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
\"随我来。\"他低沉的嗓音似陈年佳酿,在月色中愈发醉人。
佟玲怔然望着眼前景象。昔日荒芜的后山,如今竟化作一片花海。海棠枝影横斜,在夜风中簌簌作响,雪白的栀子与紫莹莹的风铃草交相辉映,暗香浮动,恍若仙境。
\"这是...…\"她檀口微张,眼底泛起涟漪。
厉倾宇唇角噙笑,指尖抚过她鬓边碎发:\"闭眼。\"
佟玲羽睫轻颤,似蝶栖花枝。待她阖上双眸,厉倾宇疾步至花丛深处。麻袋解开的刹那,万千萤火如星河倾泻,莹莹光点在空中流转。
\"可以了。\"
她缓缓睁眼,但见流萤纷飞,萦绕周身。月光与萤火交织,在她浅绿的罗裙上投下斑驳光影。佟玲不禁伸出纤纤玉手,一只萤虫停驻指尖,微弱的光芒映亮她含笑的眉眼。
\"喜欢吗?\"厉倾宇不知何时已立于身后,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
佟玲转身间裙裾飞扬,恰似月宫仙子临凡。她望着眼前人剑眉星目的容颜,恍惚又见万窟岛上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你许久未这般笑了。\"厉倾宇忽然收紧臂弯,将她带入怀中。两人跌坐在绵软的花丛里,惊起几只流萤。
佟玲倚在他肩头,望着漫天萤火,忽觉眼眶湿热:\"厉倾宇…...\"她声音微哽,\"我不值得…...\"
\"胡说!\"他猛然握紧她的柔荑,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你我既为夫妻…...\"
\"那不过是权宜之计!\"佟玲别过脸去,月光照见她眼角晶莹,\"露水姻缘,何必当真?\"
厉倾宇倏地扯开衣襟,露出心口一道狰狞疤痕:\"这颗心为你而跳,你要我剖出来看吗?\"
\"你!\"佟玲慌忙按住他的手,指尖触及他滚烫的肌肤,如遭火灼,\"正邪殊途…...\"
\"若成魔才能与你相守,\"他执起她的手按在胸前,\"我甘愿永堕地狱。\"
夜风骤起,吹落一树海棠。佟玲望着他眼底灼人的情意,终是泪落如珠:\"我义父他不会...…\"
\"交给我。\"厉倾宇以指腹拭去她面上泪痕,动作轻柔似对待稀世珍宝,\"信我一次,可好?\"
佟玲垂眸不语,却在心中暗道:正因信你,才不得不走。这几日的温存,已是上苍恩赐...…
\"好。\"她抬首浅笑,眸中泪光映着月色,美得惊心。
厉倾宇如获至宝,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花影婆娑间,两只流萤相依相偎,恰似他们纠缠的身影。合欢花的幽香在夜色中弥漫,仿佛在诉说着:此生不离,死生不弃。
夜色沉沉,梅苑内烛火已熄,唯有清冷月光透过窗棂,洒落一地银辉。
厉倾宇与佟玲这几日同榻而眠,虽相拥而卧,却始终恪守君子之礼,未曾逾越。可今夜,佟玲却一反常态,指尖轻轻抚上他的眉骨,沿着轮廓缓缓描摹,似要将他的模样刻进骨血。她的目光柔软而缠绵,却又隐隐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决绝。
厉倾宇闭目假寐,却分明感受到她的指尖微凉,带着轻微的颤抖。他倏然睁眼,在昏暗中对上她盈盈如水的眸子,唇角微扬:“玲儿,睡不着?”
佟玲指尖一颤,正欲收回,却被他一把捉住,按在胸膛之上。他的里衣微敞,掌心之下,是他炙热的心跳,一下一下,如擂鼓般震耳。她面颊绯红,慌忙垂首,却被他挑起下巴,逼她直视自己。
“玲儿……”他嗓音低哑,似压抑着万千情愫,“可以吗?”
佟玲睫羽轻颤,终是缓缓阖眸,将脸埋入他的颈窝,无声应允。
厉倾宇呼吸一滞,再难自持,俯身攫住她的唇。久违的温存,让这个吻愈发缠绵悱恻,似要将这些时日的克制尽数倾泻。衣衫委地,罗帐轻摇,月光透过纱幔,映出两道交叠的身影,急促的喘息与低吟交织,直至更深露重……
——
寅时三刻,佟玲悄然起身,指尖轻抚过厉倾宇熟睡的眉眼,眸中泪光闪烁。她俯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吻,极轻,极柔,似怕惊醒他,又似怕这一别,便是永诀。
“倾宇,对不起……”她无声呢喃,终是狠心抽身离去。
血鸦早已在麒麟殿外等候多时,见她面色苍白,不由皱眉:“圣女,您……”
佟玲抬手制止他的询问,只淡淡道:“走。”
二人行至半途,佟玲忽觉胸口剧痛,一股腥甜涌上喉间。她扶住树干,猛地咳出一口鲜血,血色暗红,触目惊心。
“圣女!”血鸦大惊,欲上前搀扶。
佟玲抬手示意无碍,指尖拭去唇边血迹,眸光晦暗不明。自璇玑教归来后,她体内便似蛰伏着一股诡异之力,每当运功,胸前赤印便灼如烙铁,痛入骨髓。
“继续赶路。”她强压下翻涌的气血,转身没入夜色。
——
翌日清晨,厉倾宇习惯性地伸手去揽身侧之人,却只触到一片冰凉。他猛然惊醒,床榻空荡,唯余一缕幽香,证明她曾存在过。
“玲儿!”他赤足下榻,遍寻梅苑,却只在案几上发现一纸留书——
“倾宇:
恕我不辞而别。冥王殿尚有要事需了,少则三日,多则七日,必当归返。
——玲儿 手书”
他攥紧信笺,指节泛白,心中怒意翻涌,却又被她字里行间的承诺生生压下。
“玲儿……”他低喃,眸中暗潮汹涌,“你若再骗我……”
窗外晨曦微露,他却只觉寒意彻骨。这一次,他隐隐觉得,她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梅苑外白年归抱剑而立,少年身形挺拔如松,眉眼间尚带着几分稚气。他这几日总是一大早便在此等候,盼着能随厉倾宇习武。主人说得对,厉兄的剑法刚正凌厉,最是适合他。
正思量间,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白年归眼前一亮,刚要上前,却见厉倾宇面色阴沉如铁,周身寒意逼人,连晨露都要凝结成霜。
\"厉兄早啊!\"白年归还是笑嘻嘻地迎上去,献宝似的举起手中食盒,\"我特意去城南买了桂花糕,主人最爱吃了,她起来了吗?\"
\"她回冥王殿了。\"厉倾宇声音冷硬,目光如刀。
\"啊?\"白年归笑容僵在脸上,食盒差点脱手,\"主人她...…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走了?\"
厉倾宇不再多言,径直从他身侧掠过,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冷风。白年归缩了缩脖子,识相地闭上嘴。他虽年纪尚轻,却也看得出此刻厉兄心情极差,想必主人又是不告而别。
\"还是去找阿蔓姐姐和墨离兄吧...…\"少年小声嘀咕,抱着食盒一溜烟跑了。
**玉茗堂·书房**
檀香袅袅,司马轩端坐案前,修长的手指翻阅着泛黄的典籍。烛火映照下,他眉间那道浅痕愈发明显,那是常年蹙眉留下的印记。
\"轩儿,先用些早点。\"洛湘湘轻推门扉,端着精致的点心进来。岁月似乎格外优待这位妇人,眼角虽已有细纹,却更添温婉风韵。
司马轩起身相迎,接过托盘时忽然问道:\"娘,您当年说过是蛊医传人,可曾听闻有人能隔空御蛊?\"
洛湘湘动作微顿,茶盏与托盘相碰,发出清脆声响。\"你外祖父便可。\"她眼中泛起追忆之色,\"只是这秘术极难练成,当今世上应当无人会此术才是。\"
\"外祖父可曾传授他人?\"
\"绝无可能。\"洛湘湘摇头,鬓间珠钗轻晃,\"这是我洛家不传之秘。\"
司马轩指尖轻叩案几,将陆家村之事娓娓道来。洛湘湘听完面色凝重:\"此人必除,否则后患无穷。隔空御蛊需以活人养蛊,实在歹毒。\"
\"儿怀疑此人或许与南疆有关。\"
洛湘湘轻叹:\"当年为寻药救你,我离开南疆多年,连你外祖父最后一面都…...\"话音戛然而止,她别过脸去,袖口微湿。
司马轩心头一紧,握住母亲的手:\"娘,我毕竟不是你们的亲儿子,您后悔吗?\"
“傻孩子。”洛湘湘轻声说道,脸上露出一丝宠溺的笑容。她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你娘亲与我早年义结金兰,我们情同姐妹。”洛湘湘的声音温柔而又亲切,“那时,我们曾一同许下一个约定。”
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段美好的时光,“若是日后我们各自生下的都是男孩,就让他们结为异姓兄弟;若是一男一女,就为他们定下亲事。”
说到这里,洛湘湘的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忧伤。然而,她很快就恢复了笑容,继续说道:“如今,你双亲不幸早逝,这实在是令人痛心。但幸而你平安无事,你就是娘的亲骨肉啊。”
她的手停留在他的头顶,感受着他的温暖,“只是……”洛湘湘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司马轩知道洛湘湘未尽之言。当年若非他们执意救他,也不会害得他们的亲儿子司马笙流落在外。此次重逢时,那个少年眼中的恨意如刀,即便掩饰得再好,又怎能逃过他的眼睛?
司马轩看着洛湘湘那伤心欲绝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再继续提及此事,生怕会让她更加难过。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柔声安慰道:“娘,您别伤心了,儿子我一定会尽到做大哥的责任。如今笙弟既然已经回来了,我肯定会好好照顾他的,您就放心吧。”
洛湘湘听到司马轩的这番话,心中稍稍宽慰了一些。她抬起头,凝视着司马轩,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司马轩见状,连忙接着说道:“娘,您看您,笑一笑嘛,这样才好看呢。”
洛湘湘被司马轩逗得破涕为笑,终于露出了笑容。她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司马轩的话。然后,她缓缓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裳,迈步走出了房间。
司马轩站起身叹了口气望向窗外,晨曦穿透云层,却照不亮他眼底的阴霾。
\"终究...…是我欠他的。\"
***
暮色如墨,将云海宫的飞檐斗拱浸染成浓黑的剪影。晚风卷过宫墙下的风铃,本该清脆的声响却在此刻透着说不出的诡异——那是因为空气中早已弥漫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林哲安宛如一座雕塑般静静地立在宫墙最高处的望星楼檐角,他的身影在漆黑的夜空中显得格外突兀。那件黑袍在山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仿佛一面即将撕裂夜空的玄色旗帜,透露出一种无法言说的威严和霸气。
他微微垂首,目光落在身侧那只缓缓抬起的手掌上。原本,这只手掌应该被宗师级别的浩然真气所萦绕,但如今,那浩然真气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缕缕猩红如血的气流。这些气流在他的指尖翻涌着、嘶鸣着,仿佛拥有生命一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吞噬之意。
这正是武林中失传已久的禁术——“噬血魔功”!这种功法以吞噬他人的鲜血和内力为己用,修炼者会逐渐被魔性侵蚀,最终变得疯狂而残忍。然而,此时此刻,林哲安却毫不犹豫地施展着这门禁术,似乎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那猩红的气流在他苍白的面颊上掠过,映得他眼底的寒芒愈发瘆人。那是一种冷酷到极致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让人不寒而栗。然而,当他念及某个名字时,那寒芒却会极细微地波动一下,仿佛在他那坚硬如铁的心房中,还保留着最后一丝柔软。
“婉儿……”他轻声呢喃着这个名字,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痛苦,“为了让你摆脱这宿命,父亲只能……”
他的低语被一声凄厉的惨叫撕裂。
云海宫的护卫尚在巡逻换岗,腰间的佩刀甚至未及出鞘。林哲安的身影已如鬼魅般自檐角坠落,黑袍划过半空时带起一道血色残影,所过之处,便是喷溅的血花与倒地的躯体。他的手掌看似轻描淡写地拂过一名武师的咽喉,那武师的瞳孔便骤然收缩,全身气血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抽干,化作一缕淡红的雾气融入他指尖,只留一具干瘪的尸身倒在青砖上。
“敌袭——!保护宫主!”前院的警钟尚未敲响,便被“咔嚓”一声脆响截断。林哲安单指捏碎了铜钟的悬绳,血红色的真气顺着钟体蔓延,将古朴的铜钟染成妖异的赤黑。他甚至没有回头,反手一掌拍向身后三名持矛冲来的护卫,掌风未至,那三人便觉一股沛然巨力裹挟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兵器尚未举起,胸口已如遭重锤,骨骼碎裂的闷响清晰可闻,三人齐齐喷出血箭,倒飞出去撞在宫门上,再也没能爬起。
“林前辈?!”一声惊喝自长廊尽头传来。简如天手双弯刀,青色劲装在暮色中如一道疾风掠至。他是韩云霄亲信之首,跟随韩云霄十余年,早已将宫主的安危视作毕生信条。此刻见来者竟是昔日江湖人敬重的林哲安,又是宫主未来岳父。他眼中满是震惊与不解,弯刀斜指地面,刀尖却因愤怒而微微颤抖:“您身为武林前辈,为何要血洗云海宫?!”
林哲安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眼睛,红血丝已悄然爬满了眼白。他不答,只是袖袍猛地一甩——并非掌风,而是袖中暗藏的血色罡气!那罡气呈螺旋状飞旋而出,带着刺耳的尖啸,瞬间便到了简如天面前。
简如天瞳孔一缩,深知这一击非同小可。他来不及多想,将毕生修为灌注于弯刀,刀身发出清越的鸣响,一道如水银般的刀光横斩而出,试图格挡那血色罡气。
“嘭!”
罡气与刀光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简如天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顺着刀身涌来,手臂瞬间麻木,刀险些脱手飞出。更可怕的是,那血色罡气中蕴含着诡异的吞噬之力,竟顺着他的经脉试图侵蚀他的内力!他闷哼一声,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虎口已然崩裂,鲜血顺着剑格滴落在青砖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红梅。
“宫主还在寝殿!”简如天咬紧牙关,不退反进,用弯刀护住周身,硬生生抗着残余的罡气逼至林哲安身前,“想伤我家宫主,先踏过我的尸体!”他知道自己武功不及林哲安,但此刻唯有以命相搏,才能为韩云霄争取一线生机。
林哲安眼中杀意更盛,冷哼一声:“愚蠢。”他身形一晃,快如鬼魅般绕过剑网,手掌已印向简如天的胸口。这一掌看似平平无奇,却暗含魔功的精髓,掌风未至,简如天已觉全身气血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瞬间凝滞。
“噗——”
掌力透体而入,简如天只觉胸口一阵剧痛,仿佛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他低头,看到林哲安的手掌已从自己背后穿出,指尖滴落的鲜血染红了林哲安黑袍的下摆。但他没有倒下,而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双手死死攥住了林哲安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的嘴角不断涌出鲜血,视线开始模糊,却仍死死盯着林哲安,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不甘与愤怒:“老贼……你……休想……得逞……”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化作一声轻不可闻的气音。但他攥着林哲安手腕的双手,至死都未曾松开半分,身体如同标枪般挺立着,挡住了通往韩云霄寝殿的最后一道门。
“简如天——!”
寝殿的木门被猛地撞开,韩云霄手持罂粟剑冲了出来。他本在为林婉儿抄写药方,听到外面的惨叫与打斗声,心头剧震,冲出殿门便看到了简如天倒在血泊中、林哲安收手而立的一幕。
韩云霄看到简如天死在自己眼前,无比愤怒。此刻,剑身因主人的悲愤而剧烈震颤,发出“嗡嗡”的悲鸣。韩云霄目眦欲裂,眼中血丝暴起,他无法相信,婉儿的父亲林哲安为何要杀害自己身边的人!
“林哲安!”韩云霄嘶吼着,将所有内力注入罂粟剑,一道绚烂如晚霞的剑光直刺林哲安的心口。这一剑蕴含了他毕生所学,更夹杂着无尽的悲愤与杀意,剑气所过之处,空气中甚至泛起了细微的涟漪。
林哲安眼神冷漠,不闪不避,待剑尖即将及身时,突然伸出双指,精准地夹住了罂粟”剑的剑身。
“铛——!”
金铁交鸣声刺耳欲聋。韩云霄只觉一股浩瀚如海的力量从剑身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气血翻涌,“哇”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单膝跪倒在地。罂粟剑被死死夹住,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无法再前进分毫。
“为什么?”韩云霄抬起头,血水混着泪水从眼角滑落,他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声音嘶哑,“林前辈,婉儿若是知道你做出这等事,她……”
“住口!”林哲安厉声打断,夹着剑的手指猛地用力,罂粟剑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似是痛苦,又似是挣扎,但很快便被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覆盖,“要怪就怪你韩云霄,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婉儿是我的女儿,她的未来轮不到你决定!”
韩云霄惨然一笑,咳出的血滴在罂粟剑上,宛如新的泪痕:“您当真以为,用这种方式得到的安宁,婉儿会心安理得吗?您不怕……她恨您一世吗?”
林哲安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夹着剑的力道松了一瞬。他想起女儿幼时软糯的呼唤,想起她与韩云霄并肩而立时眼中的星光,心中某个角落传来尖锐的刺痛。但他很快闭上眼,再睁开时,那丝动摇已消失殆尽:“我是她父亲,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待她日后明白,自会原谅我。”
韩云霄望着远处渐沉的夜色,脑海中浮现出林婉儿笑靥如花的模样。他知道自己今日必死,却再无恐惧,只有无尽的遗憾。他轻声道,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谁的梦:“那……麻烦您……告诉婉儿,韩云霄此生……能遇见她,已是无憾。若有来生……我再来娶她……”
林哲安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呼吸一滞。他看着韩云霄眼中那平静的死志,看着他手中那柄染血的罂粟剑,仿佛看到了女儿得知噩耗后肝肠寸断的模样。他猛地抬起手,血色罡气在掌心疯狂凝聚,这一次,他要彻底了断!
“砰!”
就在罡气即将击中韩云霄的刹那,一道坚定的身影如流星般飞掠而至,挡在了韩云霄身前。来人是云海宫的头号杀手秦时月,此刻她双掌齐出,硬生生接下了林哲安这饱含魔功的一击!
“噗——”秦时月如遭雷击,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廊柱上,口中鲜血狂喷,染红了胸前的黑衣。但她很快挣扎着站起,摇摇晃晃地再次挡在韩云霄面前,眼中燃烧着怒火:“林哲安,你休想伤害宫主!”
韩云霄凝视着眼前的秦时月,只见她毫不退缩地站在自己身前,仿佛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他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忍之情,声音略微低沉地说道:“时月,我不是让你跟在婉儿身边吗?你为何要回来?”
原来,林婉儿之前说要去麒麟殿探望小玲儿和厉倾宇,考虑到路途可能存在的危险,韩云霄特意安排秦时月陪伴在林婉儿身旁,负责护送她安全抵达目的地。然而,此刻秦时月却出现在此,让他疑惑不得。
秦时月面色凝重地说道:“我们在途中瞥见云海宫发出了求救的信号,瞬间便知晓云海宫定然是出事了,婉儿姑娘当机立断,让属下快马加鞭,先一步赶回来。”
林哲安冷笑:“滚开,莫要自寻死路。”
秦时月突然发出一阵狂笑,那笑声中竟然夹杂着些许血沫,但却依旧铿锵有力,仿佛要冲破云霄一般。
“哈哈哈哈……”她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带着一种决绝和不屈,“今日就算拼了我这条性命,也绝对不会让你这个魔头伤到我宫主一根汗毛!”
说罢,她猛地擦去嘴角的血迹,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然后,她毫不犹豫地伸手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刀。
那柄短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刀刃锋利无比,显然是一把久经磨砺的利器。而这把短刀,正是秦川早年送给她的,虽然已经尘封多年,但此刻却因为主人的决心而重新泛起了冷冽的光芒。
秦时月紧紧握住短刀,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的声音如同钢铁一般坚硬:“宫主待我恩重如山,简护卫更是以死护主,我秦时月就算化作厉鬼,也要守在这云海宫门前,绝不让你这恶魔前进一步!”
林哲安的手指紧紧握住那只染满鲜血的手掌,仿佛要将那股血腥之气揉进自己的骨头里一般。他的指甲深深地嵌入肉中,却浑然不觉疼痛,因为此刻他心中的痛苦远远超过了肉体上的折磨。
他的目光死死地落在眼前的秦时月身上,这个女人宁死也不肯退让一步,她的眼神充满了决绝和不屈。林哲安不禁想起了曾经的自己,那个为了救女儿性命而不顾一切的父亲。
再看看倒在血泊中的简如天,他的眼睛虽然已经闭上,但那怒目圆睁的样子却仿佛还在诉说着他的不甘心。林哲安心中一阵刺痛,他知道简如天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有着自己守护的人,可如今却因为自己的决定而命丧黄泉。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跪在地上的韩云霄身上。韩云霄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但他的眼神却依旧倔强,不肯向林哲安屈服。林哲安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恶魔,正在将这些无辜的人一步步推向死亡的深渊。
然而,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他的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女儿银铃般的笑声,那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声音。为了救女儿的性命,他不惜违背祖训修炼噬血魔功,只为获得足够的力量去对抗那个隐藏在暗处、威胁婉儿性命的势力。
现在,只要除掉韩云霄,聂海天便会让人解开婉儿身上的追魂印,让她重获自由。可林哲安却没有想到,这双手一旦沾染了鲜血,就如同被恶魔附身一般,再也无法回头。
“为了婉儿……为了婉儿……”他低声呢喃,像是在说服自己。血色罡气在他掌心再度凝聚,比之前更加浓郁,更加狂暴。他闭上眼,不再去看那些让他心乱的画面,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
林哲安眼神一凝,心中再无半点迟疑,他猛地挥动手臂,手中的利刃如同闪电一般直刺秦时月的咽喉!
刹那间,鲜血四溅,秦时月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直地倒了下去,生命的气息在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秦时月!!”韩云霄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血腥的一幕,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一阵干涩的“咯咯”声。
然而,林哲安并没有停下脚步,他的步伐坚定而沉稳,一步一步地朝着韩云霄逼近,仿佛他手中的利刃还在渴望着更多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