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室的穹顶悬着三千枚悬浮钟摆,每一枚都对应着一条主物质维的时间线——此刻,它们正像被揉乱的丝线般疯狂跳动,有几枚甚至撞在一起,溅起细碎的银白火花。林墨盯着中央的全息投影,眉心拧成结:画面里,巴黎圣母院的玫瑰窗突然渗出蒸汽朋克的齿轮,唐朝长安的朱雀大街上跑着燃油摩托车,甚至连仲裁所楼下卖豆浆的阿婆,都变成了穿旗袍的民国女子。
“第17次时间锚点偏移。”苏九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手里捧着个青铜罗盘,指针转得几乎看不清,“长老会刚传讯,说源头在城南的老钟楼——那里是华夏天区最古老的时序节点,织时者们守了三百年。”
林墨伸手抚过悬浮钟摆,指尖沾到一丝带着铁锈味的微风——那是时间紊乱的具象化。他将星垣徽章贴在观测台的识别区,一道蓝光闪过,墙面的暗格弹出件银灰色风衣:“织时者没主动求助,说明他们内部有分歧?”
“老周。”苏九璃皱了皱眉,“那个守了四十年钟楼的倔老头,上次仲裁所帮他们修复虫洞,他骂我们‘多管闲事的维度闯客’。”
城南老城区的梧桐叶落了一地,林墨踩着碎金似的阳光走到钟楼前,朱红色的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归墟钟楼·织时者驻地”。门没锁,推开门就是一股陈年机油混着檀香的味道,楼梯间的墙壁上嵌着上百座小钟,每一座都在走不同的节奏。
“站住!”楼梯转角冲下来个穿藏青布衫的老人,手里攥着把铜制怀表,表盖刻着“织时”二字,“仲裁者不得踏入时序核心区!”
“周伯。”苏九璃上前一步,递上仲裁所的证件,“林墨是来协助修复时间线的,长老会有令。”
老周眯着眼睛打量林墨,怀表的指针突然倒转了一圈:“我记得三年前你们帮北欧织时者平乱,结果把人家的‘过去线’扯断了——这次要是再敢乱碰,我就算拼着拆了钟楼,也不会让你们进来!”
林墨上前,将星垣徽章亮出来:“周伯,您看这个。”
老周的瞳孔缩了缩——徽章上的星轨纹路,正与他怀表内的齿轮完美契合。他沉默片刻,侧过身:“只能到一层大厅,核心区不许碰。”
大厅中央摆着座一人高的青铜钟,钟身刻满二十八星宿图,钟摆是用星尘凝结的水晶做的。水晶钟摆此刻裂成了两半,裂缝里漏出缕缕黑色的雾气,像活物般蠕动着。
“那是‘时间残渣’。”小棠的声音从二楼传来,紧接着一个扎双马尾的女孩蹦下来,手里举着个平板,“周伯不让告诉你们,但我偷偷测过了——残渣里有另一个时间线的能量,有人在故意往主时序塞‘异物’!”
老周的脸瞬间沉下来:“小棠,回房间去!”
“才不要!”小棠晃了晃平板,屏幕上显示着一段监控录像:昨晚十点,一个穿黑色复古西装的男人走进钟楼,手里捧着块破碎的水晶,“他叫沈知秋,是个‘时间溢出者’——自己的时间线被更高维的存在摧毁了,想在主时序里找‘回家的路’,结果把织网撞出了窟窿!”
林墨走到青铜钟前,指尖轻轻抚过裂缝:“他在找什么?”
“他的时间线里有个‘时序之母’,是维持所有时间线的源头。”小棠凑过来,手指在平板上划了两下,“但那个源头早就在维度战争里毁了——他现在像个没头的苍蝇,见着时间节点就撞,想拼出回家的路。”
话音未落,大厅的窗户突然炸开,黑色的雾气裹着个男人冲进来。他穿着熨得笔挺的黑西装,领口别着枚银质怀表,脸却模糊得像被水浸过的照片:“别拦我!我要去顶层!那里有时序之母的残响!”
沈知秋的手指一挥,几道时间碎片飞射而出——那是穿着甲胄的古代士兵、拿着大哥大的90年代青年,甚至还有长着翅膀的天使,全扑向林墨和小棠。
“时间锚定!”林墨低喝一声,星垣徽章爆发出强光,将周围的时间流速锁死在十分之一。他抬手召出仲裁长枪,枪身的星辉化作链条,捆住了扑来的古代士兵:“周伯,顶层有他的时间线坐标吗?”
老周已经掏出个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在钟楼顶的星象台!但他身上有‘时序炸弹’,一旦启动,整个华夏天区的时间线都会乱套!”
“小棠,帮我黑进钟楼的防御系统,切断他的能量供给!”林墨将长枪往地上一插,枪尖挑碎了天使的翅膀,“苏九璃,跟我去顶层!”
楼梯间的小钟此刻全在倒转,每一声都像敲在神经上。林墨踩着台阶往上,能感觉到时间线在身边扭曲——左边的墙上突然浮现出自己小时候的画面,右边的空气里飘着未来的自己写的报告。
“别分心!”苏九璃拽了他一把,她的锚链缠住了一根从墙面伸出的时间触须,“这些是沈知秋的记忆碎片,他想拉你进去陪他!”
顶层是个圆形的星象台,屋顶破了个大洞,能看见漫天星子。沈知秋站在星图前,怀表里的光芒映得他脸色惨白:“你们不懂……我的世界没了,爱人、朋友、连猫都消失了……只有这里还有‘活着’的感觉!”
他的手指按在星图上,一道黑光射向穹顶——那是时序炸弹的启动信号。林墨冲过去,长枪刺穿了他的手掌,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周伯说的时序炸弹,是你用自己的时间线做的?”
“是。”沈知秋笑了,眼泪却掉下来,“我把自己的过去、现在、未来都揉成了炸弹……只要启动,就能炸开通往‘家’的门。”
林墨的星垣徽章突然发烫,他想起长老会说过的话:“时序织网的本质,是所有生命的‘愿力’——有人想留,有人想走,但网的存在,是让每段人生都有归处。”
他摘下徽章,放在沈知秋的手心里:“你看,这枚徽章里,有仲裁所成立时的誓词,有苏九璃第一次出任务摔断腿的记录,有小棠去年生日吃蛋糕沾到嘴角的奶油……每段记忆都是网的一部分,你炸的不是‘门’,是所有人的‘活着’。”
沈知秋的手开始颤抖,徽章里的星辉顺着他的血管蔓延:“可我的世界……”
“你的世界没毁。”小棠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她举着平板,“我们查了高维日志,你的时间线只是被折叠到了‘记忆层’——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帮你找回来!”
沈知秋跪在地上,眼泪砸在星图上。林墨捡起地上的破碎水晶,将自己的星垣徽章嵌进去——水晶立刻发出柔和的光,里面浮现出沈知秋的世界:樱花树下的女孩,巷口的便利店,还有他养的黑猫。
“我带你们去。”林墨转身,对苏九璃和小棠笑,“但先跟周伯道歉——毕竟拆钟楼这种事,得先打申请。”
夕阳穿过钟楼的破洞,洒在星象台上。老周摸着被修好的青铜钟,嘴角扯出点笑:“下次再敢乱闯,我还是会拆了你们仲裁所的门。”
小棠蹦跳着去拿修复时序的工具,苏九璃帮林墨整理风衣的领口:“刚才的锚定术,比上次进步了点。”
林墨望着穹顶的星空,星垣徽章在他的胸口发烫。他知道,时序织网的修复才刚刚开始——下一段乱掉的时间线,或许正在某个角落等着他。
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梧桐叶的香气。林墨迈出钟楼的大门,阳光正好落在他脸上,像某段被修复的时间线,温柔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