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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天色微明,浮梁城外弥漫着浓重血腥与硝烟混杂的气味。

果如黄淳熙所料,萧云骧与陶汉生,率十九师五十六旅赶到了城下。

才一靠近,众人便被眼前景象震住了。

城边战场尸横遍野,破碎的旗帜、散落的兵器与焦土混作一团。

无需旁人讲述,萧云骧已能想见昨夜战事之惨烈。

他暗自庆幸张秀眉与钱开泰夺城后,未作休整便全力抢筑工事,这才抵住青军反扑。

与青军交手多年,他头一回见到对方能打出如此硬仗而不溃散——显然,不只西军在进步。

人总会从对手身上学点什么,就像臭棋篓子常跟高手对弈,总能偷得几式杀招。

更何况这一方天地之中,青庭早早跪了,不必如原位面那样硬扛带嘤、弗兰西。

反倒得了洋人扶持,武器装备、兵员训练,都提高了一层。

萧云骧不多犹豫,当即派出哨探,追踪黄淳熙部动向,另遣快马联络左靖西。

张秀眉和钱开泰前来汇报时,萧云骧仔细看了他们一眼——张秀眉军服上泥土斑斑,钱开泰也失了平日从容模样,胡子拉碴,手上全是墨痕与泥灰。

两人眼里布满血丝,神情疲惫,显然多日未歇。

萧云骧没多说,只拍了拍二人肩膀,让陶汉生全面接手防务,吩咐他们赶紧回去睡一觉。

他自己则喊上团长姜武,一声不吭的往城西那座小土坡堡垒走。

二人一前一后登上坡顶,晨风挟着腥气扑面袭来。

萧云骧停步四望。

整片战场在他脚下展开,如一幅尚未干透的血墨长卷。

矮墙内外尸首交错叠压,大多还保持着搏杀时的姿态。一具青军尸身伏在墙头,手里紧攥断刀,后背却被手榴弹掀开,白骨森然。

3米宽、2米深的壕沟,已被青军尸体填平大半,血水渗入泥土,在低洼处淤成一片暗红。

一面破碎的青军旗帜,半埋土里,旗角烧煳了,仍能认出“先锋”二字。

青军丢下的攻城器械和炮车歪斜一地,一门炮的炮口从车上掉下,直直插进土里。

坡下到处是断裂的兵器和破碎的盾牌,沉默地诉说着昨夜金属风暴的狂烈。

风偶尔掠过,未熄的灰烬又重新亮起红光,像大地不肯闭合的眼睛。

西军的士兵,已开始打扫战场。

一队队人,在尸骸间仔细翻找还有气息的袍泽。

每发现一个伤员,便立刻喊医护兵。

不远处,几个医护兵正跪在地上抢救伤员。一人剪开被血浸透的衣襟,另一人撒药粉、扎绷带,手法熟练。

收殓遗体的士兵两人一组,收集烈士随身的号牌,再小心抬起,放上担架。

然后在后方,擦净烈士身上的血污,穿上新衣,尽量让每个人,都走得体面。

另一些士兵在收集散落武器。能用的步枪码放整齐,损毁的另归一处。

堡垒前面,一群士兵正围着几门缴获的火炮忙活。

有人检查炮身,有人清理炮膛。一个像是炮兵军官的人一边在本子上写划,一边跟手下交代事情。

朝阳已经完全升起,金红光芒洒落战场,驱散了清晨寒意。

昨夜的血腥与恐怖渐渐在日光中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肃穆而浑厚的气氛。

西军的赤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烈士的英魂正汇聚其上,查看着他们用生命换来的战果。

士兵们的呼喊、工具的碰撞、偶尔传来的命令声,交织成一首特殊的战地挽歌。

姜武的目光一直跟着一具被抬走的遗体——那是他团里的一个老班长,从耒阳跟他出来的。

“都是好样的,”

他嗓音沙哑,像是对萧云骧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没一个孬种,没一个后退。”

萧云骧没接话,只是沉默地望着战场中央的那面赤旗。

阳光落在他俊朗的脸上,眸光深处沉着不易察觉的坚定。

他的视线久久未动。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一支火炬。

也许微弱,也许短暂,但正是这一点一点的光,汇聚起来,终将烧穿这沉沉长夜,照亮华夏的前路。

还活着的人,不能辜负这些泼洒在野地里的,滚烫的热血和年轻的生命。

太阳彻底升起来了,战场一片透亮。

萧云骧胸中思潮翻涌,沉默良久,方收回目光,语气低沉:

“姜团长,这批新兵,真被你带出来了。”

姜武脸上草草洗过,军装却仍浸满硝烟污泥,板结着黑灰与暗红。

他听到萧云骧的表扬,并没露出喜色,只瓮声回应:

“大王,这些兵大多是山里娃,肯吃苦,心眼实,底子不差。军官又是各军挑来的尖子,带出来不难。”

萧云骧注视着他:“团里伤亡多少?军官伤亡可高?”

姜武眼神一暗:“总伤亡……过千了。连排级军官折了三成,班长……没了近一半。三个营长,一死一伤。”

西军一个团,满编不过一千五百多人。伤亡近千,是不折不扣的恶仗。

萧云骧沉默片刻,又问:

“阵亡的营长是谁?我可认得?”

姜武嗓子沙哑:“大王认得。是范亮——当初过黔省松桃厅时跟我们的。清妖炮子打中了指挥位……人都没能找全。”

萧云骧微微一顿,眼前浮出一张圆润带笑的脸——那个从黔省松桃厅、全家都投了西军的小伙子,说话总是不急不缓,有种山里人少有的稳当。

“他……成家了么?”他言语低沉。

姜武嗓音更沉:“没成家。家里人,都按政策安置在渝州了。父母务农,一个弟弟在机械厂做工,一个还在上学。”

萧云骧闭上眼,深吸了一口腥甜的空气。

烈士抚恤自有章程,他不必多问。

再睁开时,目光已重回冷硬,话头一转,落回军事:

“清妖装备怎么样?”

姜武答:“精锐部队配了洋枪,跟咱们的54式很像。随军进攻的,是前装滑膛炮,类似咱6磅行军炮。”

“具体数目还没点清,但规制大致如此。”

萧云骧追问:“见到后装线膛炮没有?”

“这倒没有。”

萧云骧思忖片刻,抬手拍了拍姜武的肩:

“这些天,你团就留在浮梁休整补充。等中午哨探回报,我带56旅去追黄淳熙。”

随即冷笑:“他想就这么溜掉?没这么便宜的事!”

姜武领命,却仍面带忧虑的提醒:“大王,黄部至少还有一万多人。只带一旅去追,是不是太冒险了?要不等等57旅到来,合力再追?”

萧云骧一摆手:“放心。左军师这会儿,八成已率二十师、二十一师从湖口、鄱阳压向景德镇了。”

“我们两边协同,非得抓住黄淳熙不可——”

他声音一沉,恨恨道:“吊死这狗日的!”

又远眺东方朝阳,目光坚决:

“休整半日,午后出发。”

“这一仗,要彻底打断,青军好不容易又挺起来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