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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非常抱歉……教官……”

托尔的嘴唇已经完全没了血色,青紫得像冰冻过的茄子。

汗水混着血水和污泥,从他那张年轻却扭曲的脸上无声滑落,在雪地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

明明承受着双腿粉碎的巨大痛楚,甚至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此刻却强忍着没有发出痛彻心扉的惨嚎。

反而艰难地挤出了道歉。

“是…我无能……拖慢了……大家……”

托尔那双努力睁大的眼睛里,混杂着极致的痛楚、巨大的不甘,还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执念。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想的仍然不是自己的伤势,而是担心拖累队友。

艾伦静静凝视着这张痛苦扭曲的面容,在托尔眼中读出了一些东西——对胜利的执念,不甘掉队的倔强,还有一种令人动容的纯粹。

这份在剧痛中挣扎不坠的硬气,连向来觉得,这一切只是游戏的艾伦,也对此感到动容。

“啧……好像愣神有点久了,再不动手可就真成残废了。”

话音刚落,艾伦就蹲下身,着手准备治疗。

那双平时毫无波澜的黑瞳中,竟然闪过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柔和。

“你叫托尔是吧?最好别动,要是造成二次伤害,残废了可别怪我。”

声音依旧平淡,但多少有了一丝温度,就像冰雪初融时的第一缕春风。

“二…次?”

托尔涣散的意识没能完全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只觉得身体猛地一轻——压在他腿上那块足有数吨重的巨石,连同他自己一起,竟然诡异地漂浮起来。

这种感觉就像突然摆脱了重力束缚,整个人悬浮在半空中。

托尔瞪大眼睛,吃惊眼前发生的一切。

不过艾伦也不轻松就是了,很快,那块巨石被一股无形巨力狠狠甩向深谷。

而托尔的身体则被一股柔和而稳定的力量小心翼翼地托住,轻轻放置在不远处相对平坦的一小块空地上。

整个过程中,艾伦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伸手轻抬,仿佛在操控羽毛一般轻松。

或许是为了缓解疼痛,托尔勉强挤出几个字。

“这……这是什么术式?”

诧异的看了一眼对方,艾伦随口回答。

“重力场术式的进阶。”

“像是物体牵引术式的高级应用。”

单膝跪地,双手覆盖在托尔血肉模糊、甚至能看到断裂骨茬翻出的双腿上。

近距离观察伤势时,艾伦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粉碎性骨折,多处血管断裂,神经严重受损……这种程度的伤势,在战场上通常意味着截肢或者死亡。

“……有点麻烦啊。”

艾伦轻叹一声,随即唤出了艾拉。

“艾拉001,进行辅助接驳错位筋骨,进行外科手术分析......”

“确认。开启扫描模式,对比人体经脉血管构造……”

机械而冰冷的声音在艾伦耳边响起,同时他的视野中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血管绿线。

每一根血管、每一条神经、每一块骨头碎片的位置都清晰地显示在他眼前。

艾伦深吸一口气,开始了人生中第一次外科手术。

首先是清理创面。

他使用小型的切割术式,小心地切除坏死的血肉组织。

在艾拉001的辅助下,每一刀都精准到毫米级别,绝不伤及任何还有救治希望的部位。

接着是血管重连。

在扫描模式的辅助下,艾伦能够清楚地辨别每一根断裂的血管,将它们精确地对准接回。

这个过程需要极其精细的魔力控制,稍有不慎就可能造成血栓错位。

最后是骨骼复位。

艾伦调用了更强的治愈术式,浓烈的莹绿色光芒瞬间从他掌心喷涌而出,如同有生命的溪流,温柔的汇入残存的血肉之中。

然而,治愈术式的启动却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副作用。

托尔的身体猛地绷直,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抽气。

那原本因为神经严重损伤而失去知觉的肢体,在治愈术式的刺激下,神经开始重新连接,感觉也随之回归。

这意味着——他能感受到双腿重新愈合时的每一丝痛楚。

剧痛如同海啸般将残存的意志彻底淹没。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贯穿、搅动,每一秒都是地狱般的折磨。

艾伦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忘记给这家伙麻醉了。

虽然他本来就没有麻醉剂这种东西。

“呜——!!!”

难以想象的剧痛让托尔的身体本能地抽搐,这种反应完全超出了意识控制的范围。

“这样我还怎么治疗。”艾伦皱眉,“你还是别动为好。”

他轻声吟唱着,“重力场术式——三倍重力。”

瞬间,托尔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死死按在地上,连手指都无法动弹分毫。

在重力的束缚下,他此刻彻底不动了,各种意义上的动不了。

“这比想象中还要麻烦啊。”

艾伦的额角也罕见地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

显然,修复粉碎成这样的组织、重建断裂的神经和血管,甚至比直接摧毁敌人一个连队消耗的魔力和精神更加巨大。

破坏远比修复容易得多,这个道理对艾伦来说同样适用。

毕竟治愈术式本就比攻击术式更加复杂,需要精确控制每一丝魔力流动。

在剧痛与半昏迷的混乱深渊边缘,托尔似乎仍能感觉到外界的情况。

他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但有一个念头却始终清晰无比。

他如同梦呓般重复着,“教官……不要……淘汰……我……我还能……”

这句话一遍遍地重复,声音越来越微弱。

即使在这种极端痛苦的情况下,托尔想的仍然是不要被淘汰,不要失去继续前进的机会。

“呃……”

艾伦凝视着眼前这张痛苦扭曲、却透着惊人生命韧性的年轻脸庞,眼底深处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这种纯粹而执着的意志,冲击着他心灵。

“这样的话,我还怎么把这一切当作是游戏。”

最后,艾伦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反而恢复了少年应有的本音,语气相当轻快。

“真是……你这种执着的家伙,是最让人头疼的。”

艾伦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托尔模糊的意识,如同黑暗中降下的神谕。

他微微摇头,宣告了连他自己都意外的决定,“算了,算你合格了。”

“骨头还没完全断裂,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运气好,说明活下来的机率也更大。”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现在,好好睡吧。”

“而且高达驾驶员什么的,腿部只是装饰啦,上面的大人物是不会懂的……”

“没有腿,也不妨碍当航空魔导士......”

艾伦的话落入托尔耳中。

只是后面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他没听懂。

可“合格”二字如同福音般灌入耳膜的刹那,托尔绷紧到极限的心弦仿佛瞬间松脱。

一种巨大的解脱感涌上心头,托尔终于彻底昏了过去,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安详的笑容。

过了大约十分钟,艾伦结束了持续输出的高阶治愈术式。

绿色光芒缓缓褪去,托尔的双腿虽然依旧布满可怖的淤血和青紫肿胀,但至少扭曲变形得以矫正,出血基本止住,断裂的骨头在强大的治愈魔法作用下被强行初步接续。

虽然看起来仍然触目惊心,但至少保住了这双腿,也保住了托尔的生命。

艾伦站起身,轻轻拂去膝上并不存在的尘土,额角的汗迹也在魔力的作用下瞬间蒸发消失。

他看着地上昏迷不醒但呼吸平稳的托尔,像是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耸了耸肩。

“可怜的家伙啊,又少活了几年。”

艾伦嘀咕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使用如此高强度的治愈术式,确实会消耗被治疗者的生命精华。

“不过也说不好啊,万一断腿后反而能活更久呢?”他自嘲地笑了笑,“至少不用上前线送死了。”

“哼,合格又怎么样,被石头砸成这副德行,就算被我治好。”

“让我想想,至少也得在医院躺足一个月吧?”

想到这里。

艾伦的嘴角勾起一个近乎恶劣的微小弧度。

“至于你的新'衣服'……怕是只能在病床上看着别人穿了。”

想到托尔醒来后发现错过了黑银装甲测试的表情,艾伦竟然感到了一丝恶趣味的愉悦。

他随即转向不远处待命的医务兵,语气重新变得冷淡而严肃,“立刻将他转移至后方医院静养。”

“告诉院长,基本处理已经完成,别让他落下残疾就行。”

医务兵们面面相觑,只是小心翼翼的将托尔放上担架,然后乘坐魔导装甲离开了。

处理完毕,艾伦再次升空,他的目光锁定前方翻越山岭的部队,眼中重新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光芒。

接下来是最后的试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