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缪尔不懂,但是照做,因为范斯做事肯定有他的道理。
结果没想到范斯直接把他带去了自己的私宅,塞缪尔懵里懵懂的直接被推进了一个衣帽间。
他已经忘记这种行为合不合适以及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这些问题了,他已然被震撼到了,除了面前巨大的镜子以外,四面墙都是挂满衣服的橱柜还有各种不同配饰的展示柜。
塞缪尔跟种了几十年田第一次进城一样,也不敢乱走也不敢乱摸,纯看,“阁下,你是打算……”
“你要买现成的未必能合身,这种场合的着装都很讲究,基本都需要定制。”范斯自己随手拉开一个抽屉,“你要自己去定制也可以,但是这么短的时间你有这方面的渠道可以联系吗?”
“……没有。”塞缪尔没话说,他稍微反省了一下,这个确实是他考虑欠妥了,应该顾及一下贵族习惯的,他们就是不管聊大事小事都喜欢弄宴会。他还是第一次担任这种明面上的官员身份,而且是虫皇派的官,肯定要多讲究一些,是他在这方面经验太少了。
不过他还没搞明白范斯要干什么,所以是要借他衣服或者直接帮他做衣服么?塞缪尔脑子里又开始想卧槽那得付多少钱,要不还是算了吧。
但范斯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从抽屉里抽出一条很长的古铜色皮尺,在手里扯开之后随手在手掌上卷了卷,对他颔首,“转过去。”
塞缪尔脑子直接空了,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突然之间话也说不出来了,像个小机器虫一样嘎巴嘎巴转过去,然后他感觉到皮尺从背后贴上来,雄虫的手指摁着皮尺顺着他后肩的线条滑过去,带着他后颈往上到耳朵都像被火烧过一样。
“要量尺寸吗?”塞缪尔后知后觉的别扭起来,还想最后挣扎一下,而且他再没有贵族常识,也知道范斯这种级别的雄虫亲手给别虫量尺寸这事儿很不对,“阁下,可以让……”
“我喜欢纯手工定制,一般都是提前预约裁缝过来的,所以家里的机器虫也没有量体插件。临时动工,只能我给你量。”范斯语气平淡,“很快。”
“但是我的预算……”
“现在做手工来不及,量完数据传过去裁缝也是让机器虫裁,没那么贵。”
范斯不在乎这点钱,不过知道光送是送不出去,孩子老实,白送的拿着不高兴。塞缪尔的收入状况他也不清楚,但想给钱那他就收。
预算多不多不重要,反正到底多少钱也就他一张嘴的事,怎么都能在预算内。预算是死的,报价弹性不就好了。
这对吗,塞缪尔总觉得不对,但是脑袋晕晕的,好像又说不出哪不对。
范斯面不改色的继续量他的袖窿,皮尺绕过他的臂根,“不用担心钱的问题。而且你去宴会,也算是上班。更何况我现在是众矢之的,还需要你保护,给你准备一套衣服而已,你心虚什么?”
“那不一样的。”塞缪尔很认真地说,想转头但是身体老老实实的不敢动,只能侧过脸露出一只眼睛往后瞧他,“保护你是本来就要做的事,跟这些东西没关系。”
他听见范斯在他身后笑了一声,说,“你这么说倒是让我挺高兴的。”
“……高兴什么?”
“转过来。”范斯扳了一下他的肩膀,让他面对自己,“因为除了我家里的几个小孩,可没有虫会说要保护我,目前还是想我死的虫比较多。虽然是你的工作内容,但听着也算宽慰。”
范斯说着,似乎在记录,在光脑的小投屏上写了几个数字,塞缪尔愣愣地看着他低垂的眼睫,竟然无端从对方身上看出几分孤单来,鬼使神差地说,“就算不是工作我也……”
然后这句话在他和范斯对上眼神的时候被他自己强行截断,不能再说了,再说要出事,他像被抓包的小贼一样移开视线,那条皮尺绕过他的后颈,塞缪尔不自在地别了一下头,非常刻意地岔开话头,“脖子也要量吗?”
“要,这是领根围。”
“噢。”
塞缪尔看自己的脚尖,等了一会儿,范斯的手抬起来,用手背轻轻向上抵了一下他的下颌,“抬头。”
然后那条软尺慢慢往上,来到他的脖颈中部,围绕着他仰起的脖子慢慢收紧,范斯的手指抵在他的喉结处,像是真的在给他讲解,“这里是颈中围。”
什么颈中围领根围,这些东西塞缪尔都不懂,懂了也没用,他胡乱应了两声,没有听进去,他只想知道他这张藏不住事的脸现在是不是表现得特别明显?不然为什么范斯根本没有在看尺码,一直看着他的眼睛?
粉色的,总是冷淡的,此刻却带着笑意的眼睛,环绕到他身后的手臂和贴近胸口的软尺,那只雄虫身上的气味不再是多年前那股皮革调香水挥发的味道,是一种更复杂的、悠远却带着甜腻的馥郁,像夜雨下的晚香玉。
好像不是香水,塞缪尔有点腿软,这个好像是……
“退后一点。”
“啊,好……阁下!”
塞缪尔还晕乎乎的,但在他后退一步之后,范斯顺了一下软尺,然后自然而流畅的单膝触地跪在他面前的地毯上,他惊得又猛地往后缩了一步,他从未从这样完全俯视的角度看过范斯,也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会这样。
“怎么了?”范斯仰头问道,语气里带着纯粹的疑惑,仿佛对方才是那个举止突兀的虫。他晃了晃手中的软尺,银质尺扣闪过一点微光,“没让你退那么远,量不到了。”
塞缪尔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在对方的注视下慢吞吞的往前磨了一点,范斯也没说什么,低头开始量他的小腿。
果然,如果想看一只喜欢低头的虫的脸,还是要从这个角度看,范斯低下头,以此掩盖自己的神情。
塞缪尔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他手指捏着自己的衣服,除了惊诧和羞怯,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但他不敢懂、不敢相信也不敢发问,只能带着暴露的恐慌和隐秘的期待沉默着。
在一阵塞缪尔觉得生命中最难捱的安静后,范斯终于站起身,轻飘飘地说,“好了。我让他们宴会前赶制好。”
塞缪尔同手同脚地挪了两步,“谢谢阁下,那我先走……”
“建议你稍微等一下再离开。”范斯看看他,又指了指镜子,然后才转身出去了。
塞缪尔抬头看那面巨大的镜子墙,看见自己满脸涨红,像以前在飞行器上煮的红灯笼茄汤,想到自己刚才就一直是这副呆愣的表情,顿时更崩溃了,很想抱头鼠窜,最后捂着头蹲下了。
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