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家讲求一个缘法,即顺应因缘变化,不强求,不执着。
在那小和尚随手所指的一个方向上,黑衣少年顶着烈日走在大漠中,离着仙家渡口的绿洲已经很远了。
脚下的黄沙松软,少年深一脚浅一脚走着,靴子里进了得有两斤重的细沙,他也不将之倒出来,就这样踩着靴子,就当是负重前行砥砺体魄了。
李道灵从李贽手中为他“要”来的两张无名符箓也贴在腿上,双腿沉重,灌铅一般。
既然如今拿自己的七魄毫无办法,不如先靠着砥砺体魄缓缓提升境界。
双腿之上的负重感早已习惯,这符箓还真是奇妙,管你武道境界多高,那种负重感像是成比例增加的,丝毫不会让双腿感到轻松。
已在黄沙中走了许久,在无人的地界他的速度很快,偶尔远远的瞧见了几个小黑点,他便会降下速度,只以比寻常步行稍快些的速度前行,以免使得异于常人的一面吓到凡人。
远处有一对母女头顶竹篮在黄沙中艰难前行,此时已是夕阳西下的时辰,妇人单手扶着竹篮,牵着小女孩,影子在夕阳下拉的很长。
抬头瞧了瞧天色,江左觉得也是时候找个地方落脚了。
“大姐,天色晚了,你们的家在哪里,能不能让我借宿一晚?”
加快脚步,不过是数息之间,江左就到了妇人身后数十步远的地方。
妇人明显是被吓了一跳,牵着小女孩的手猛然一紧,快速回头向身后看去。
瞧见是长相极好的黑衣少年,且面带微笑十分温和,虽腰间佩刀,却半点不显得凶恶,看着就不是什么坏人。
妇人那颗紧绷的心这才松了下来。
小女孩反应很慢,阿娘停下脚步她都未有所觉,又自己向前走了几步,直到牵着自己的手拉不动她才停下脚步,根本没有听见江左的那声呼唤一般。
对着阿娘开口叫了几声,含糊不清难以理解。
犹豫之色从妇人脸上闪过,她好像有些为难。
江左这才发现,妇人的左脸缺失了一块血肉,原本还算周正的脸庞因为缺失的这一块显得有些可怖。
见妇人在犹豫,他连忙将视线从那块缺失血肉的地方移开,说道:“我会付钱的,不白住!”
妇人一愣,表情僵硬的笑了笑,说道:“公子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公子衣着不凡,家中贫困,我怕委屈了公子!”
江左说道:“不管环境,这大漠人烟稀少,若是能有个落脚的地方补充供给那是何等的不易,我又怎会委屈?”
妇人心善,想到这大漠晚上的凶险,她轻轻点头:“既然公子不会嫌弃,那就随我去家里住一晚吧!天色不早了,再耽搁恐怕真会出什么乱子。”
说罢便再次拉起小女孩向前走去,任由少年跟在身后。
看母女二人走的艰难,江左快走两步,将小女孩轻轻抱起,以分担妇人的压力,也好让脚程快上几分。
“大姐,住的地方远不远?还有多久能到?”
闲来无事,江左开始与夫人拉起家常。
不用牵着小女孩,妇人终于可以安心扶着头顶的竹篮,那里面应该是有重物,颠簸的动作大了,便有可能掉下来。
“不远,翻过前面那个沙丘就是村子了,咱们村子叫锁禅村,有百来口人家,都是好说话的,若是公子瞧不上我们家,我带你去别家看看,总会让你有个落脚地方的。”
妇人微垂着脑袋,看得出来,竹篮里的东西真的不轻。
让小姑娘坐在自己肩膀上,江左有些奇怪:“大姐,小丫头怎么也不说话?”
提起这个,妇人突然有些伤心,叹息道:“这孩子听不见,前几年不知怎的,本来好好的,也没发烧生病,某天夜里睡了一觉突然就聋了!我和她爹找了很多大夫花了很多钱,都没查清楚到底是为什么,听不见自然也不会说,就和刚学说话那年一样,只会乱叫两声。”
似乎是感觉到阿娘在和这个陌生大哥哥说着自己,小姑娘又“呀、呀”的叫了两声。
“突然就听不见了?”江左有些奇怪,这不太合理。
悄悄调出一缕纯粹真气,如今他对纯粹真气的运用很纯熟了,也研究出一了些“小手段”。
纯粹真气朝小姑娘的耳朵钻入,江左可以通过真气的反馈察觉到小姑娘耳朵内部的情况。
小姑娘的耳朵内部是完好的,半点也没有损伤,不是会聋的样子。
“你叫什么?”
又抽出一缕纯粹真气,江左以传音手段将话语凝在真气中再次投向小姑娘。
毫无反应!看来她是真的听不见。
江左皱眉,这不合常理!
翻过沙丘,有了泥土的坚实,稀稀落落二十来座低矮房屋出现炊烟早早升起,夕阳未落,却是有不少人家的窗户都有灯火亮起。
那就是锁禅村,村口有一座无门小庙,庙中无人,只有一尊慈眉善目不知名号的佛像,诡异的是,佛像案前却供奉着肉食!
“大姐,你们这的佛像好生奇怪,佛门不是讲究五戒吗?怎么还会有供奉血食的佛?”
江左问起这个,妇人的表情忽然变得复杂起来,犹豫片刻后,她还是说道:“公子声音低些!我们这的佛像名为血肉尊,与正统佛门无关,这大漠中夜晚危机四伏,血肉尊可保我们存活下去,别看眼前就只是一尊佛像,其实他是活的,是血肉尊的万千分身之一!”
“活的?”
闻言江左有些诧异,重新望向庙内佛像,此时天色昏暗,正是阴阳交替之时,隐约间江左看到那佛像不再是慈眉善目的样子,而是突然有两行血泪从眼中留下,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诡异起来,这分明就是一尊邪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