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成将人手部署下去,才道:“陛下宣我进宫,此案需尽快了结。”
阿昼捏着下巴,故作高深:“如此看来,凶手并非书院中人,这该如何追查?”
林知夏不语,余光扫向兄长,她想让对方更多的参与到案子中来。
果然,见其他人都没出声,林知行忍不住道:
“我不这么认为,此处僻静,鲜少有人踏足,凶手在这里处理痕迹,定是多次从这里出入,知道能从这里快速逃离。
我等初到书院时,万元正向院长毛遂自荐,志得意满。他和凶手均被昨夜官府当众带走谢铮的表象所迷惑,以为一切顺利。
直到衙役拿下万元,去搜他的学舍,凶手才意识到不对。
仓促间,凶手决定灭口。不仅抓住时机杀了万元还能全身而退,足可见其熟悉书院内部路径,更了解人员作息和守卫情况。”
一路跟来,猎犬循着气味一路追踪至此,路线也皆为僻静小道。
阿昼闻言连连颔首,顺手拍了拍林知行的肩膀:
“不愧是新科进士,即使荒疏多年,还是这般厉害!不像我家公子,嫌科举艰难,干脆就不参加。”
江成一脚踹过去。
林知行面色复杂,转开目光时,却留意到前方不远处的破筐边露出半截油纸。
他目光一凝,不顾满地污泥快步上前,将那油纸拾起。
油纸大半已被污水浸湿,上方未被污染的干净处油光犹新。
“这像是刚丢弃不久的。”
这地方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气味,而这截新鲜的油纸,确实不合时宜。
“我闻闻!”
说到汴京的小吃,阿昼最是在行,他低头一嗅,立时道,“梅家的烤鸡皮!都城只有他家烤鸡皮做的脆香而不腻,而且......”
他连忙四下张望,指向不远处的崇音塔时:“铺子就在那,离这不远!”
他说着撸起袖子:“我倒要看看,谁一大早的吃这玩意。”
林知夏拦住阿昼:“我观千松书院内,学子着斓衫蓝白为主,教习先生多着深青、玄青或灰青袍服,你去打听时,可将这细节告知对方。”
阿昼离去后。
林知行问道:“你怀疑凶手在书院内?”
林知夏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我认同你刚才的推断,凶手很熟悉千松书院。
千松书院在册人员,我们都搜查过,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当时,我让宋大拿下万元,旁边仅有数名先生学子在场,消息传不远。
或许......有人在书院内偷偷藏了一名随从护卫也未可知。”
林知行想到谢铮被抓一事:“要不,我们再使一回欲擒故纵.......”
二人原地商量起来,期间江成一直没怎么开口。
林知夏先前以为对方是对案情不了解,故而不言。
结束时,他仍未发表意见,林知夏心中不由掠过一丝异样。
她将书院所有人的口供递给兄长,让他审阅分析一下,自己拉着江成到一边的香樟树下。
“你怎么了?恹恹的,是不是没睡好?”林知夏说着,去探对方的额头。
江成乖乖站着,瞥了眼不远处的林知行,强压住心里那股想往对方身上靠的冲动。
“刚忙完就被陛下叫进宫了,没来得及休息。”
林知夏微微皱眉,这种滋味她最能理解,她伸手轻推对方。
“那你先回去,这边有我。”
江成却顺势握住她的手,对方眉宇间的关切让他不由唇角微扬。
“我有点怀念三排村的日子了。”
林知夏瞪了对方一眼,见他并无离去的意思,便顺势问道:
“陛下跟你说什么了?他知道我参与投毒案了?”
江成眼里闪过一抹复杂,但随即又掩去。
“是,不过你不用担心,陛下只是让我们尽快解决此案。
此案影响甚远,本来匠工采石工被苛待一事,已让朝廷的威信大损。
陛下虽关停了江南应俸局,但民间的怨声仍在。
若此时再坐实清理老弱一说,恐民心不稳,动摇国本!”
江成面有忧色,安王府做下的那些孽,虽因夺嫡而起,却又不止于此。
如今追究陛下昔日为登大宝做过什么,已无意义。
陛下虽重颜面,多年政绩却不容抹煞,相较于蔡雍一族,赵氏仍是执掌天下的更适人选。
林知夏也深以为然:“流言传出的时机太过蹊跷,晚些我去见见阿山,他一直待在贫民区内,说不定会有发现。
你说.....这事会不会跟蔡雍有关?”
江成闻言轻笑一声。
“我已成惊弓之鸟,反正,”林知夏回头看了兄长一眼,“蔡雍不死,所有恶事我都会疑到他头上!”
“蔡雍在都城蛰伏数年,门生无数。按照雷铭的预警地图来看,只怕他回京的那天起,就已经在谋划造反一事,你这么想不奇怪。
总之你要记住,汴京未必是铁桶一块,不管到哪,都让冽风和阿昼跟着。”
江成的眼里满是认真。
林知夏抬眸,清亮的双眸这就么撞进对方的眼里。
江成在她瞳孔里望见自己那渺小的身影,他眉宇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
皇帝在乾清殿召见他时,还说了另一件事,他未曾提及。
“朕知你与那林知夏情谊匪浅,她确有才干,也很识时务,破案追凶不输男儿。”
皇帝端坐在龙椅上,指节轻扣御案,凝视着神色变幻的江成。
自林知夏归京后,她的一言一行都会报到皇帝面前。
徐氏屡次追问江成他与林知夏的婚事,江成始终回避。
林知夏对此亦从不承诺——彼此心知肚明,时机未至。
“林家欺君之罪未消,朕压下弹劾,是惜她之才,给她将功折罪的机会。
朕可以饶恕林家,可以保留林知行的官职,朕甚至可以给她官职,让她成为我朝第一位女官。
但是,你若要娶她,却是万万不能的。”
江成陡然得抬头:“陛下,臣......”
皇帝抬手,打断江成接下来的话。
“你父亲少时便是朕的陪读,他一直是我的臂膀,帮了我很多。
我看着你长大,视你为子侄,以你的能力,必成下代君主的股肱重臣。
无论是朕的期望,还是你江家的门楣,都不允许你娶一个二嫁之妇。
你需要的,是一个温婉顺从、替你打理内务的贤内助。而不是一个擅长离经叛道,能力足以与你并肩的女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