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俞是林知夏的伯乐,因为他,林知夏才能越级调到汴京,才有机会救出兄长。
林知夏敬重对方。
此番她擅自插手投毒案,虽正中皇帝下怀,却也暴露了她的天性。
她不是一个会被规章制度,礼教法度框住的人!
皇帝的目光深邃,带着长辈式的关切与君王的算计,他甚至坦言,京中县主郡主,可任江成挑选。
“哎!你想什么呢?”林知夏手在江成面前挥晃阳光,试图唤醒神游天外的某人。
江成余光扫过旁边的香樟树:“这树上冽风检查了没?”
他突然扬声道,不等林知夏回答,便揽着她跃上了树干。
香樟树四季常绿,树冠开展,枝繁叶茂,即使在冬日里,也能将二人的身形遮住。
林知夏还未开口,就被对方拥入怀中。
“让我抱一会。”
察觉到江成语气中的疲惫,林知夏终是没忍心推开对方,只是侧首确认兄长可会发现。
江成蹭了蹭,得寸进尺将头埋进林知夏的颈窝。
她那般聪慧,定是有所预料,才从不许诺。
冽风已将昨夜林家人争吵一事报与他听,两兄妹的处境是一样的。
林知夏何尝不是因为心中有顾忌,才迟迟不敢去和离!
片刻后,林知夏戳了戳身前之人,他却抱得更紧了。
她无奈仰首望天,眼角余光却瞥见上方枝丫间勾着一小片青丝布料。
“江成,你先放开,那上面有东西。”
江成不动。
“真的,没骗你。”林知夏又道。
江成这才直起身子,顺着对方指的方向望去。
“你扶好,我去取。”
拿到青布条,二人自树上落下。
林知夏神情激动,为这新增的线索高兴,脸上没有丝毫尴尬。
“质地不错,细葛所制,观这纹路......像是湖州产的细葛,有轻微掉色,原来的颜色应该更深些。”
林知行接过来,指腹搓过布料边缘:“这确实是做斓衫的常用布料,这颜色稳重内敛,不似学子所穿。
寻常仆役穿不了这么好的料子,那就只剩下书院的先生或者监院。”
江成补充道:“那处树干上,有刮擦的痕迹,应是有人躲在树上,下去时不慎被凸出的木刺勾破了衣袍。”
方才他们在树底下发现血迹,又在小径上发现脚印,自然认为对方早就逃走,因此忽略了这棵树。
现下看来,凶手可能多次出入千松书院,这青布是之前落下的。
即便这青布的主人不是凶手,这般鬼祟躲在这里,也很可疑。
三人齐齐望向书院内部,线索还是指向了千松书院的内部人员。
皇城司的察子搜寻一翻,一无所获。
脚印在街口就消失了,无法继续追踪。
阿昼去了梅家烤鸡皮的铺子,那里已经排起了长队。
伙计记得确有一身青衫的男子清早来买过烤鸡皮,
但他们每日接待的客人太多,已经完全不记得对方的模样。
阿昼留下一名察子守在梅家铺子对面,看能不能蹲到那人。
一行人返回书院,这一次,林知行默默地站到了江成身后,将自己隐于皇城司察子之中。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那几位教授先生身上的衣袍,暗暗同手中的青布做比较。
学堂皆已停课,所有学子聚于一隅,或站或坐。
院长正翘首以盼:“找到凶手了吗?”
林知夏摇头:“我们院墙外面发现了血迹。凶手应是从那里逃走的。”
“书院所有在册之人皆在此处,这事显然跟书院没关系!”院长面色一喜,“可否劳烦大人同万家说一声。”
院长想到万夫人刚刚撒泼的样子,心中直发怵。
“此事我会如实告知对方,不过,”林知夏扫了一眼众人,
“现在还不能确定凶手的身份,日后若是有需要,会随时传唤尔等问询,短期内不要离开汴京。
另有一事,我要借阅贵书院的采买账册。”
院长一怔:“你要账册何用?”
“投毒粮袋中的药粉来处还未查明,两名嫌疑人都出自你们书院,你说......”
林知夏话音一顿。
院长哑然,只得命人速去取账册。
林知夏收队离去,暗地里却留下三名察子看守书院各个角落。
一离开书院范围,林知夏便让阿昼,去账册上记载的成衣铺,购置几套同样材质的斓衫。
大书院对学子、先生的装束有一定要求,往往会统一采买。
待阿昼走过,林知夏才拿出药箱,抓过兄长的手。
车帘隔绝了街上的喧嚣,林知行又恢复了那副温煦平静的模样。
“无碍,只是水泡,两天就好了。”
他拒绝林知夏上药的举动,“你说要查那两种草药,该从何查起?”
“这两种药我昨天查过了,是朝廷管控药材,一般药堂的储备都不会太多。
只是正如迷药一般,朝廷虽严令私售,黑市却卖的火热。我们先去城内药堂,一家一家打听,看最近可有人一次性大量购进。”
这般低效的方法,林知行眉头微蹙,思忖片刻,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林知夏本欲派皇城司察子分头查访,见兄长主动参与,便决定先核查书院附近坊区药堂,其余则交由察子分头探问。
不多时,他们就到了第一家药堂。
听闻要查阴栖草与阳栖草,药堂伙计立刻取出一本专录管控药材的账册,上面清晰记载着这两种药的出入账目。
在林知夏看账本时,药堂伙计将余药拿了出来,与账本所记剩余分毫不差。
药堂伙计也特意说明,此类药材寻常方子顶多二三两之数,绝无万元下毒所需之巨量。
他们断不敢同时售出这两种草药。
出了药堂,江成道:“其他药堂不用问了,我们直接去牙行,晚上再去鬼市。”
牙行那边,除了奴役买卖,还有很多灰色产业。
他们询价问话,皆是用暗语,不懂行人的进去,啥也问不到。
林知夏想到那个被自己母亲划伤脸的女童。
既然要去牙行,干脆两件事一起办了。
朝廷有令,不得拐卖良家子为奴,牙行那些人,定是有办法弄到户籍。
得想法子买进一批人看看。
林知夏转头看着兄长略显苍白的脸色,这瞧着就像是久病之人,心里顿时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