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窗外的梧桐叶上还挂着昨晚的露水，王秀兰就已经醒了。不是被闹钟叫醒的，是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家里的事多，她总觉得时间不够用。悄悄掀开被子，尽量不发出声音，怕吵醒身旁的老张——他昨天拉货到半夜，眼下还打着轻轻的呼噜，眼角的皱纹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深。王秀兰站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把他蹬开的被角掖了掖，心里软了软，又有点心疼。这日子啊，就是两个人搭伙往前扛，谁都不容易。
穿好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王秀兰轻手轻脚走到厨房，先把水壶坐上，然后从米缸里舀了两碗米，淘洗干净放进锅里。熬粥要慢慢来，火不能大，不然容易糊底。趁着粥还没开，她拿起门口的菜篮子，准备去早市买点新鲜的蔬菜和油条——儿子小明昨天就念叨着想吃，说学校的早餐太清淡。
早市离她家不远，出了小区门拐个弯就到。这会儿已经挺热闹了，卖菜的大爷大妈把摊子摆得整整齐齐，绿油油的青菜、红彤彤的西红柿，还有带着泥土气息的土豆，都透着一股子新鲜劲儿。“秀兰啊，今天来得早！”卖油条的李叔老远就跟她打招呼，他的油条炸得外酥里嫩，是这一片出了名的。“李叔，给我来四根油条，要刚炸好的。”王秀兰笑着走过去，掏出钱包。“得嘞！”李叔麻利地用报纸把油条包好，递过来的时候还多塞了一根，“给小明的，这孩子长身体，多吃点。”王秀兰连忙道谢，又多付了一块钱，李叔却摆摆手推了回来：“跟我客气啥，都是老街坊了。”
买完油条，王秀兰又去挑了把菠菜和几个西红柿，想着中午给老张和小明做西红柿炒鸡蛋，再凉拌个菠菜。正准备走，就看见卖豆腐的张婶蹲在地上揉膝盖，脸色不太好。“张婶，您这是咋了？”王秀兰赶紧走过去问。“嗨，老毛病了，关节炎，一到阴雨天就疼。”张婶叹了口气，“本来想早点卖完豆腐回家歇着，这腿一疼，连称都快拿不动了。”王秀兰看了看张婶剩下的半板豆腐，又看了看天，云层越来越厚，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张婶，您这剩下的豆腐我都要了，您早点回家歇着吧。”她掏出钱，不由分说地塞给张婶。张婶愣了一下，连忙道谢：“秀兰啊，你真是个好人，下次我给你留最好的豆腐。”
提着菜篮子往家走，刚拐过街角，就看见小明背着书包从楼里跑出来，嘴里还叼着一片面包。“妈，你去哪了？我快迟到了！”小明一边跑一边喊，书包带子都歪了。王秀兰赶紧迎上去，帮他把书包带子理好，又把手里的油条递给他一根：“慢点吃，别噎着，路上注意安全。”小明接过油条，咬了一大口，含糊地说了声“知道了”，就一溜烟地跑了。看着儿子的背影，王秀兰无奈地笑了笑，这孩子，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回到家，粥已经熬好了，粘稠的米汤冒着热气，闻着就香。王秀兰把菜放进厨房，然后去叫老张起床。“老张，起来吃饭了，一会儿还要去拉货呢。”她推了推老张的胳膊，老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打了个哈欠：“知道了，马上起。”等老张洗漱完，王秀兰已经把粥盛好了，还摆上了凉拌黄瓜和昨天剩下的咸菜。两个人坐在桌边吃饭，没什么话，却很踏实。老张喝了一口粥，说：“今天我拉完货，去趟菜市场，给你买斤排骨，你最近也累了，补补。”王秀兰心里一暖，嘴上却说道：“不用了，家里还有肉呢，省着点花，小明下个月还要交学费。”老张笑了笑：“该花的还是要花，你别总想着省钱，身体要紧。”
吃完饭，老张收拾好东西就出门了，王秀兰则开始收拾家里。先把碗洗了，然后扫地、拖地，接着又去阳台把昨天洗的衣服收进来叠好。忙完这些，她看了看表，已经快八点了，该去超市上班了。她在超市做理货员，一个月工资不高，但胜在离家近，还能照顾家里。
到了超市，同事李姐已经在了，正忙着整理货架上的零食。“秀兰，你来了，昨天那个新来的小姑娘把饼干摆错了，咱们得重新理一遍。”李姐指了指零食区，无奈地说。“行，我来弄。”王秀兰放下包，拿起整理篮就走了过去。理货是个细致活，得把不同牌子、不同口味的饼干分开摆，还要注意生产日期，快过期的要放在前面。王秀兰一边摆，一边跟李姐聊天：“李姐，你家儿子最近学习怎么样？”“还那样，不爱看书，就爱玩手机，说了多少次都不听。”李姐叹了口气，“现在的孩子啊，真是让人操心。”“可不是嘛，我家小明也是，上次考试还退步了，我跟老张说了他一顿，他还不服气。”王秀兰摇摇头，心里有点发愁。
正说着，就听见有人在喊：“服务员，服务员！”王秀兰赶紧走过去，看见一个中年妇女站在牛奶区，手里拿着一盒牛奶，脸色不太好。“大姐，怎么了？”王秀兰笑着问。“你看看你们这牛奶，都快过期了还摆在这，这不是坑人吗？”中年妇女把牛奶往货架上一放，声音提高了几分。王秀兰拿起牛奶一看，生产日期确实快到了，还有三天就过期了。“大姐，实在不好意思，是我们没注意，这就给您换一盒新日期的。”她连忙道歉，然后从货架后面拿出一盒新日期的牛奶递给中年妇女。可中年妇女却不依不饶：“换一盒就行了？万一我没看见，买回去喝坏了肚子怎么办？你们这超市也太不负责任了！”周围的顾客都看了过来，王秀兰的脸有点红，只好不停地道歉：“大姐，是我们的错，我们以后一定注意，您别生气了，这盒牛奶我给您打个八折，您看行吗？”中年妇女看了看周围的人，又看了看王秀兰，终于松了口气：“行吧，下次注意点，别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等中年妇女走了，王秀兰才松了口气，后背都有点出汗了。李姐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往心里去，这种人就这样，咱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王秀兰点点头，继续整理货架。其实她也知道，做服务行业难免会遇到这种事，可心里还是有点委屈，觉得自己明明没做错什么，却要受这种气。
中午吃饭的时候，王秀兰拿出早上从家里带来的饭盒，里面是米饭和西红柿炒鸡蛋。刚要吃，手机就响了，是婆婆打来的。“秀兰啊，你下午能不能早点回来？我这腿有点疼，想让你陪我去趟医院看看。”婆婆的声音有点虚弱，王秀兰心里一紧：“妈，您怎么了？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我下午跟领导请假，马上就回去陪您去医院。”挂了电话，王秀兰赶紧吃完饭，然后去找超市经理请假。经理挺好说话，知道她家里有事，就同意了。
回到家，婆婆正坐在沙发上，用手揉着膝盖，脸色苍白。“妈，您怎么样？疼得厉害吗？”王秀兰赶紧走过去，蹲在婆婆身边。“还行，就是走路有点费劲。”婆婆笑了笑，想让她放心。王秀兰扶着婆婆站起来，打车去了医院。到了医院，排队挂号、看医生、拍片子，忙了一下午。医生说还是关节炎的老毛病，最近天气变化，所以疼得厉害，开了点药，让注意保暖，少走路。
拿着药走出医院，天已经黑了，还下起了小雨。王秀兰扶着婆婆，小心翼翼地走在路边，想打车回家，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妈，您累不累？要不咱们先找个地方避避雨？”王秀兰问。“不用，我还行，再等等吧。”婆婆说。就在这时，一辆熟悉的三轮车开了过来，是老张！他看见王秀兰和婆婆，赶紧停下车子：“你们怎么在这？这么冷的天，还下着雨。”“妈腿疼，我陪她来医院看了看。”王秀兰说。老张赶紧下车，把车上的毯子拿下来，裹在婆婆身上，然后扶着婆婆坐上三轮车，又对王秀兰说：“你也上来，我慢点开。”
三轮车在雨里慢慢走着，老张蹬着车，后背都湿透了。王秀兰坐在后面，看着老张的背影，心里有点酸，又有点暖。她知道，老张今天拉完货，本来想早点回家给她买排骨，结果听说她陪婆婆去医院了，就赶紧骑车过来找她们。虽然日子过得不富裕，可一家人互相体谅，互相照顾，这就够了。
回到家，老张赶紧去厨房烧水，让婆婆吃药，王秀兰则去做饭。晚上没什么菜，她就把早上买的豆腐拿出来，做了个豆腐汤，又炒了个青菜。吃饭的时候，小明回来了，一进门就喊：“妈，我今天数学考了95分！老师还表扬我了！”他手里拿着试卷，脸上满是得意。王秀兰一看，试卷上真的是95分，比上次进步了不少。“真厉害！小明，你真棒！”王秀兰高兴地摸了摸小明的头，心里的委屈和疲惫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老张也笑了：“好小子，有进步，明天爸爸给你买个玩具作为奖励。”婆婆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我孙子就是聪明，以后肯定有出息。”
吃完饭，小明去写作业，老张收拾碗筷，王秀兰则坐在婆婆身边，帮她按摩膝盖。“妈，您感觉好点了吗？医生说要注意保暖，我明天给您买个护膝。”王秀兰说。“不用买，我有旧的，还能穿。”婆婆连忙说，“你们挣钱不容易，别乱花钱。”“妈，没事，护膝也不贵，您的腿重要。”王秀兰坚持道。
等小明写完作业，老张也收拾完了，一家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电视里正在演一部家庭剧，讲的是一家人的喜怒哀乐。小明靠在老张怀里，看着电视，时不时地问这问那。王秀兰靠在沙发上，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觉得特别踏实。她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和老张刚结婚，那时候日子更苦，租着一间小房子，冬天漏风，夏天漏雨，可那时候两个人也很开心，每天一起上班，一起下班，晚上坐在灯下聊天，规划着未来的日子。现在虽然还是不富裕，可已经有了自己的房子，儿子也长大了，婆婆身体虽然不好，但也能帮着照看家里，这样的生活，虽然没有诗篇里那么浪漫，却充满了烟火气，有欢笑，也有眼泪，可这就是真实的生活啊。
夜深了，小明已经睡着了，老张也靠在沙发上打盹。王秀兰站起来，给老张盖了件衣服，然后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雨。雨已经小了，路灯的光透过雨丝，洒在地上，泛着淡淡的光晕。她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早上的早市、超市里的委屈、陪婆婆去医院的奔波，还有晚上小明考了好成绩的开心，这些事情就像一串珠子，串起了她的一天，也串起了她的生活。生活不是诗篇，没有那么多华丽的辞藻，没有那么多浪漫的情节，可它有实实在在的温度，有家人的陪伴，有小小的开心，也有小小的委屈，这些欢笑和眼泪，才构成了生活最真实的样子。
王秀兰笑了笑，转身回到客厅，坐在老张身边。老张醒了，揉了揉眼睛：“怎么还没睡？”“马上就睡了，你也早点睡，明天还要拉货呢。”王秀兰说。“嗯，”老张点点头，握住王秀兰的手，“辛苦你了，秀兰。”王秀兰摇摇头：“不辛苦，咱们一起努力，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是啊，日子会越来越好的。王秀兰心里想着，靠在老张的肩膀上，闭上眼睛。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可她的心里却暖暖的，充满了希望。她知道，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可能还会有新的麻烦，新的委屈，但也一定会有新的开心，新的希望。生活就是这样，在欢笑和眼泪中慢慢往前走，一步一步，踏实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