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了抓头发,眉头紧锁地陷入沉思。
而我,则从他的说明中想起了什么。
(救了pinga的职员,难道───)
我想起了回到本土后不久,与即将暂时回美国的直美之间的交谈。
接到她无论如何都想谈谈的联系,我让博士和他等在远处,两人进行了最后的交谈。
她说不能告知新的工作地点,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抱紧了我。
然后,在走向登机口的瞬间,她不经意地低语道。
───我呢,不久前,对一个觉得他可能遇到困难的朋友,多管闲事了。
───诶。你觉得自己是多管闲事,但对方可能不这么想哦。………真好啊。
───或许做得不太好呢。但我这次,算是帮上忙了吧。没能为志保做到的事,这次做到了吧。
即使能从潜水艇爆炸中逃生,想要躲过职员的耳目抵达本土也很困难吧。
那里一定存在着什么人,向那位职员伸出了援手───
(明明那时还在默默哭泣,直美啊)
虽然只是我的想象,但她想帮助的人,一定是。
(我朋友想帮助的人,我不能坐视不理呢)
看着似乎还在苦恼的名侦探,我开口说道。
“哎呀。不是有个被朗姆心腹帮助过的人就在眼前吗?”
大概是被我这个一向谨慎的人说出的话震惊了吧。
他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我。
“库拉索是在与孩子们的相处中被改变的。那种人也是存在的哦。虽然从你的描述来看,不觉得pinga是那种人……但这种事谁知道呢。谁能被谁改变什么的。”
本不该有交集的,组织No.2的心腹与孩子们。
各种偶然叠加,但那些孩子的话语、表情、心意,确实改变了她。
“而且,如果你觉得组织成员不会那么轻易背叛组织的话,那么现在就在你眼前的人又该如何解释?”
“…………那个”
他自己也是被组织赋予代号的一员。
最初或许是在厌倦组织时姐姐被杀,带着近乎复仇的心情。
我也是被改变的人之一。
被一群比自己实际年龄小十岁的孩子们,改变了人生。
“当然这依然是一场豪赌。但是,你至今为止,不也赌过很多次吗?这次,你也会想办法的对吧?”
“…………灰原”
而且,你也不是一个人,我补充道。
我和博士自不必说,只要他开口,FbI和公安也会行动吧。虽然绝不会让他们直接涉险,但在精神支持上,孩子们、他的命运之人都在他身边。
“我,想帮助我朋友想帮助的人。”
虽然最后果然还是诉诸了他的情感。
但这份心情并非虚假。
“如果他真的加入我们这边,无疑会成为强大的助力。组织No.2的心腹,可不是小破绽。处理得当的话,一定能……”
我差点就要想象那似乎并不遥远的未来,那向好的方向发展的未来,赶紧停止了思考。
现在想象那样的结局还为时过早。
不过,眼前的他似乎也隐约看到了那样的未来。
他一脸释然的表情,“谢啦,灰原”地笑着,像往常一样咧嘴一笑,走出了房间。
正式与柯南联手后,过了一周。
我和他,继续着和以往一样的生活。
要说与一周前有什么不同,就是打开这扇房门的时间变多了。
柯南和他几乎每天都在工藤宅进行作战会议。
我也以“监视”的名义同行,但和之前一样,戴着耳塞远远看着。
在作战会议开始前,被“绝───对不准听啊!”地塞上耳塞,这已经成了固定流程。因为后来我渐渐变成笑嘻嘻地戴上,所以大概与其说是不信任我,不如说塞耳塞这件事本身让他乐在其中。
更可怕的是,参加作战会议的人日渐增多。
戴眼镜的高个子男性。体格健壮的男性。同样戴眼镜的金发女性。留着胡须的年长男性。
皮肤黝黑的金发男性。总是紧挨着那个人的、戴眼镜的严肃男性。
穿着白大褂的富态男性。和柯南君年纪相仿的成熟女孩。
似乎已经告知了我的存在和作用,有人和我目光交汇时会点头致意。
……………到底在谈些什么呢。
待在远处戴着耳塞的我,自然是无从知晓。
我跟他说过既然听不到谈话,而且也有别人看着,我留在这里也没意义了吧,结果只被回了一句“太危险了笨蛋”,就早早被否决了。
本以为只要他开着房门,就能花点时间做料理,就算失败也有时间重做。
结果,每天跟着他去度过虚无的时间──柯南君说“无聊的话可以看书哦”,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地拿起来看了,但工藤宅的书都太难了──然后一起回到房间,他又理所当然地站在厨房里,所以生活最终没有任何改变。
就在我又开始消沉,想着就算自己参加了也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今天的作战会议似乎也结束了。
他走过来,碰了碰我的耳朵──准确说是碰了碰耳塞。
就这样,最后他拔掉耳塞,就是结束的信号。这是惯例流程。
但今天有点不同。
他没有立刻拔掉耳塞,而是抚摸我的耳朵,捏了捏我的耳垂。
他细长的手指一直摩挲着耳朵,痒痒的。
困惑中,我终于问出口。
“呃,干嘛…??”
他最后又用手指捏了几下耳垂,大概是满意了吧,终于帮我取下了耳塞。
“哈哈。好软。”
看到他表情的瞬间,我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柔和、温柔的表情。
“回去了。”
他把耳塞扔给我,快步向房外走去。
我勉强接住,慌忙跟在他身后。
出门时,他依然毫不松懈地警惕着四周。
虽然外表印象变得判若两人,不易被认出,但他还是小心地遮挡着脸,快步走向住处。
到达房间,仔细确认锁好门后,松了口气。
通常这时他会直接走向厨房,开始准备晚餐───但果然今天不同。
他一脸认真地站在我面前。
目光交汇。
(───难道说)
与其说是预感,不如说是确信在脑中扩散。
他说出口的话,与那想法完全一致。
“明天,执行。”
作战会议的进展似乎比我预想的快得多。
在我为工藤宅的书本头疼的时候,他们的计划也在稳步推进。
(终于,要来了吗)
行动的时刻到来,这无疑是喜讯。
有那么多的人参加了作战会议,他们一定是有了胜算,觉得可行,才做出这个决定的。
这确实是值得高兴的事。
虽然结果尚未揭晓,但能执行作战本身,就意义重大。
太好了,加油哦,要小心───想说的话,必须传达的话,还有很多很多。
───可以吗?
这不是比喻,千真万确,我听到了恶魔的低语。
(住口)
───如果作战顺利结束,真的结束了的话,
(不行啦)
───就真的真的,结束了哦
(吵死了!)
我脑中的自己和自己打起了架。
比拜托他去接触柯南时更加激烈。
不行,要让它消失,要让它无法再出现。
不要嘛,别收起来,寂寞低语的“我”被“我”封存在心底。
求你了,别再出来了。
“………这样啊!终于要开始了呢”
为了不被察觉内心的喧嚣,我努力表现得开朗。
本来我就是“这样”的人,没问题的。能做好。
“有什么我能做的吗?多小的事都可以哦”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能做的事很有限,几乎等于没有。
明知徒劳,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只想稍微延续这一刻。
“……………绝对不让你参与”
结果,正如所料。
体力上、智力上。无论怎么看都无法抗衡的我若同行,确实只会成为累赘。
只是有点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喂!”地吼回来。
“这样啊。明白了。”
本来也对作战内容一无所知,我能做的事自然没有。
最多也就是打扫房间,或者帮他洗衣服,或者努力试着做顿饭,除此之外,别无他能。
对了,还有至少让他能以万全状态休息,虽然和分配不同,但把卧室让给他吧───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
“……………等着我”
他直视着我的眼睛,说道。
“在这里,等着我。”
平常的毒舌也好。
平常的自信满满的态度也好。
仿佛全都飞到了九霄云外,像是挤出来般的声音。
这句话,对此刻的我来说,已经足够得不能再够了。
简直像是难以置信的、奇迹般的话语。
还没有结束。倒不如说,重要的序幕甚至尚未开始。
即便如此。
(格蕾丝,真的呢)
───自己这样想的事情和对方那样想的事情在某处碰撞───
───当它们重合时,就会产生最幸福的结果───
“希望等待”和“想要等待”。
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吗。
刚才还在闹腾的“我”,彻底安静了下来。
(我现在,最幸福了哦)
“等待”什么的。
虽然可能会被人说不过就是待在房间里而已,但对我来说,这似乎是一份无比重要、如同宝物般的职责。
“………………嗯”
大概,不需要太多言语。
我就在这里,等待着你。
但愿这份心意能毫无遗漏地传达。
我怀着这样的愿望,确实地回应了。
他露出满足的笑容,轻轻抚摸了一下我的头,便走向了厨房。
大概是不习惯抚摸,动作有些粗鲁,我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等等,今天我也想一起做。”
“哈啊?我做得更快吧?”
他完全恢复了平常的语气吐槽道,但我不管,也站到了厨房。
他一边嘟嘟囔囔地抱怨,一边告诉我他打算做什么。
我能做的,大概也就是配菜的程度。
───因为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已经没有了那个哭闹着“不要不要”说着“最后”这个词的自己。
虽然还没有完全消失,但总之现在,它正乖乖沉睡着。
他说了,“等着我”。
就算明天作战顺利,目的达成。就算能排除威胁。
考虑到他至今犯下的罪行,也不可能无罪释放。
(所以,两人一起吃饭也好,在同一屋檐下入睡也好───能在一起的时光,这就是最后一次了)
他切菜时奏响的、令人舒心的声音。
他做的、美味到让人想问是在哪里学的那种料理。
和他一起收拾两人份餐具的时光。
隐约听到的、他淋浴的水声。
小心避免直勾勾盯着看而分拣的、他的衣服。
从稍远处传来的、他晾衣服的声音。
“晚安”之后回应我的、“嗯”的声音。
隔着门感受到的、他的呼吸声。
我细细品味着每一个瞬间,沉入梦乡。
回想着如宝物般的日子,不由得想落泪。
但我告诉自己,这是喜悦的泪水。
是对降临在自己身上的、最幸福的结果感到喜悦的泪水。
然后,不禁祈愿。
祈愿为带来这最幸福结果的他。
也愿那最幸福的结局,能够降临。
第二天早上。
对我挤出的那句“路上小心”,他果然只回了句“嗯”。
便踏入了战场。
感谢您读到最后。
关于pinga的生活、与柯南的互动、柯南与小哀的互动等,这次特别想描绘各种场景,所以变成了这样。
最初我也对“组织成员会如此轻易背叛组织吗”这点心存疑虑,但回想起爱尔兰、库拉索,尤其是小哀的存在,才有了那样的展开。
我干劲十足地打算继续写下去,届时若能再次拜读,我将不胜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