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在来找我的时候,是个雨天。秋雨绵绵不绝,把巷子淋得透湿,空气里一股土腥气。他推门进来,带进一身潮气,肩头都深了一块。脸色比上次更差,眼皮耷拉着,像是几天几夜没合眼。
“师傅,”他声音沙哑,带着压抑不住的烦躁,“我快撑不住了。”
他没坐下,就那么杵在桌子前,雨水顺着发梢滴下来,落在地上。“昨晚上,我梦里不是在战壕里躲炮火,就是跟着他们冲锋。炮弹炸开的土往脸上崩,烫得吓人;子弹嗖嗖地从耳边飞过去,声音尖得刺耳朵。我甚至能闻到那股子味儿……火药混着血,还有……还有烧焦的皮肉。”他喉头滚动,像是强忍着恶心。
“醒来的时候,浑身都疼,骨头缝里都透着累,比干了一天重活还累。”他抬起手,用力揉了揉太阳穴,“这还不算,白天也一样。我在后厨洗碗,水槽里哗哗的流水,我看着看着,那水就变成了红色,满池子都是……我甚至能看见里面漂着碎布条和……别的东西。”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试图稳住情绪,但肩膀却在微微发抖。
“师傅,这样下去不行,我真的会疯。”他睁开眼,眼睛里是红血丝和近乎绝望的恳求,“您上次说共存,可这怎么共存?他们无孔不入,连口气都不让我喘。”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再这样硬扛下去,这小伙子迟早被拖垮。仙家这几日也没闲着,一直在琢磨这事儿。送是送不走的,堵也堵不住,那就只剩下一条路——疏。给他们一个“名分”,一个“位置”,把这无序的侵扰,变成一种有“规矩”的共存。
“去,先把门关上。”我对他说。
他愣了一下,还是转身去把门关上了。雨声被隔在窗子外面,除了雨声的嘈杂,店里顿时显得格外安静,只有香火气袅袅盘旋。
我给他一个香炉,黄铜的,又拿出三支线香,不是那种粗的,是特制的,细长,颜色也深些。我把东西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坐。”我指了指沙发,他依言坐下,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些东西。
“陈默,你听着。”我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从今天起,你得给他们立个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阴阳两界,都是这个理。”
我拿起那三支香,递到他手里。“每月初一、十五,夜里子时,找个干净的角落,最好是朝南的。点上这三支香,心里默念:‘各位……可供暂歇,勿再扰我心神,助我清明,以待将来……’”
他接过香,手指有些颤抖:“这……这有用吗?他们能听我的吗?”
“肯定不能,给他一张提前制作好的符咒,表文,写的啥我不得而知,仙家写的,一并交给他。”我看着他说,心诚则灵“这不是咒语,更不是命令,是一个态度,一个‘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