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陆樾琛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反而更加疯狂地扑向开枪者,一拳狠狠砸在对方面门上,直接将其鼻梁砸塌。
岁禾眼疾手快,一把夺过手枪,反手就用枪托砸晕了另一个冲上来的人。
狭小的空间里,瞬间变成了血腥的炼狱。
陆樾琛如同从地狱归来的修罗,以最原始最暴戾的方式,清理着这些触碰他逆鳞的杂碎。
岁禾一边帮他收拾反抗的人,一边注意孩子那边。
外面的警察听到里面的打斗声和枪声,也立刻发动了强攻。
当特警破门而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陆樾琛浑身是血,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孩子的。
而他站在倒了一地的绑匪中间,如同煞神。
岁禾手里握着抢来的枪,指着地上的绑匪:“不许动,再动开枪了。”
陆樾琛也顾不得太多,他蹲下来在孩子面前,小心翼翼地颤抖着撕开孩子嘴上的胶带,将那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的软软的小身体,紧紧地、紧紧地抱在怀里。
他的动作是从未有过的轻柔,与他刚才的暴戾判若两人。
他低着头,用自己的脸颊贴着孩子冰凉泪湿的小脸,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类似哽咽的呜咽声。
“没事了,爸爸来了,宝贝不怕。”他反复地笨拙地喃喃着,像是在安慰孩子,更像是在安慰自己那颗几乎跳出胸腔的心脏。
孩子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和温暖的怀抱,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变成委屈的抽噎,小手下意识地抓住了他染血的衣襟,大眼睛里都是信任。
小家伙张开双手搂着爸爸的脖子,额头贴着爸爸,大眼睛里都是泪水,可是明显好了一些。
赶到的陆时和,王局等人看到这一幕,都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不忍打扰。
陆时和看着大哥那副仿佛重新找到了全世界珍宝的模样,看着他怀中那个与大哥眉眼极其相似的小侄儿,心中百感交集。
王局则迅速指挥人清理现场,抓捕昏迷的绑匪,大部分都被陆樾琛和岁禾打得只剩半条命,并呼叫救护车。
陆樾琛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
他只是抱着孩子,一遍遍地确认着他的温暖和存在。
直到林茵在岁禾和邬夜白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冲上楼。
当她看到满身是血却紧紧抱着孩子,仿佛与世界为敌也在所不惜的陆樾琛时,当她看到孩子安然无恙地在他怀里抽噎时,她一直强撑的坚强彻底崩塌了。
“宝宝!”她哭喊着扑过去,从陆樾琛怀里近乎抢夺般地抱过孩子,一遍遍地亲吻着孩子的额头,脸颊,眼泪如同决堤般涌出。
陆樾琛怀里一空,下意识地伸出手,却又缓缓放下。
他看着林茵抱着孩子失声痛哭的样子,看着孩子在她怀里渐渐安宁下来,布满血污的脸上,露出一个混杂着疲惫,欣慰和巨大酸楚的复杂表情。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沙哑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们。
林茵抱着孩子,哭得不能自已,没有回应他的道歉,也没有看他。
现场一片忙碌,医护人员上前检查孩子和林茵的情况,警察在处理现场。
陆时和走到陆樾琛身边,低声道:“大哥,你先处理下伤口。”
陆樾琛仿佛没听见。
他的目光始终焦着在林茵和孩子身上,直到确认孩子真的没事,林茵的情绪也稍微稳定。
他才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一下。
陆时和连忙扶住他。
救护车载着林茵和孩子,以及需要紧急包扎的陆樾琛,朝着市区医院疾驰而去。
车外,夜色依旧深沉。
但最黑暗的时刻,似乎已经过去。
陆家老爷子在接到陆时和报平安的电话后,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接着,整个人虚脱般靠在后座上,老泪纵横,喃喃道:“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啊。”
海城这一夜,惊心动魄。
但陆家这艘险些倾覆的大船,似乎也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和共同御敌的经历,内部那坚硬的冰层,被撞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而那道匿名信息的主人,依旧隐藏在迷雾之后,无声无息。
医院的VIp病房区。
此刻,灯火通明,却又异常安静,弥漫着消毒水和高浓度紧张情绪混合的特殊气味。
孩子经过详细检查,除了受到惊吓和轻微皮外伤,并无大碍。
此刻,已经在药物作用下,孩子在林茵怀里沉沉睡去,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林茵一动不动地抱着他,仿佛一尊守护珍宝的雕塑,眼神片刻不离,只有偶尔睫毛的颤动,泄露着那尚未平息的惊悸。
隔壁的处置室里,医生正在给陆樾琛处理伤口。
胳膊上的枪伤擦痕不深,但需要清创缝合。
更多的伤来自他与绑匪的搏斗,淤青,划伤遍布,最严重的是他徒手砸人时,指骨关节处的皮开肉绽和轻微骨裂。
酒精棉球擦过伤口,带来尖锐的刺痛,陆樾琛却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那身体不是他自己的。
他的目光穿透虚掩的门缝,始终落在隔壁病房里那对母子身上,眼神里是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以及深沉的后怕,以及一种几乎要溢出来的,笨拙而汹涌的父爱。
陆时和,岁禾,邬夜白,申小柒,陆劲,陆怀瑾都守在走廊里。
没有人说话,气氛凝重却缓和了许多。
脚步声响起,陆振邦搀扶着陆老爷子,再次出现在走廊尽头。
老爷子的脸色比之前更差,几乎全靠儿子撑着,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孩子,怎么样了?”老爷子声音嘶哑,急急地问。
“爷爷,孩子没事,睡着了,林茵在里面陪着。”陆时和连忙上前低声汇报,“大哥也受了些伤,在隔壁处理。”
老爷子听到孩子没事,长长吁出一口气,身体晃了晃,陆振邦赶紧扶他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他疲惫地闭上眼,缓了好一会儿,才又睁开,看向那扇虚掩的门,眼神复杂无比。
这时,处置室的门开了,陆樾琛吊着一只胳膊,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走了出来。
他的脸色因失血和疲惫而苍白,但脊背挺得笔直。
他看到走廊里的老爷子,脚步顿了一下。
四目相对。
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曾经的隔阂、怨愤、失望,在这一刻,都被那个安然无恙的孩子冲刷得淡了些。
陆老爷子看着他满身的伤,看着他眼中那不容错辩的,为了孩子可以拼尽一切的狠劲和此刻的疲惫,嘴唇动了动。
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沉沉的,带着不易察觉颤音的低唤:“小琛。”